徐徒然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一点。
她拾阶而上,随着楼层变换,眼前所见也在不住更迭。一楼的墙上满是眼珠,二楼的地面上落满了黑羽。三楼的天花板上悬着巨大的羊头,四楼则从羊头改成了漂亮的葡萄藤。莹润饱满的葡萄串垂落下来,香气扑鼻,但如果你真的要伸手去摘了,就会发现,所有的葡萄都在冲你眨眼睛。
最为别致的是第五楼。地面上落着几张桌游的卡牌,徐徒然好奇捡起一张,下一秒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手脚细长的黑色影子,手舞足蹈地从走廊的另一头奔了过来,速度快得像是开了疾跑。
……然后在看清徐徒然的一瞬间,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继续手舞足蹈地往回跑。
转眼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仿佛开了闪现。
徐徒然:……
她也没多管,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而再上面一层,正是至纯之爱所在的楼层。
和其他层不同。这里一眼看去,干干净净,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没有。徐徒然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听见四周房间里传来古怪的声音。
摩擦声、黏腻声、喘息声。随着她逐渐深入,原本普通的办公楼走廊又逐渐变形,抻成了笔直不见尽头的一条长廊,两边又多出了数扇窗户,有人从窗户里面走过,露出或英俊或美艳的容颜。
他们甚至会主动打开门,站在门框里冲徐徒然招手,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手指,几乎要擦到她的脸。
“至纯之爱?”徐徒然面不改色往前走,一路走一路吐槽,“这看着可一点都不纯啊。”
“……钓鱼执法而已。你别理就是。”系统含糊道,徐徒然似乎听见,它又咕哝了一句“伤风败俗”。
徐徒然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去。按理说,至纯之爱真正的所在,就在走廊尽头——然而没走出多远,她耳朵忽然又是一动。
“奇怪。”她蓦地停下脚步,“有开门的声音。”
“不奇怪。”系统道,“这么多人开门出来。”
“不不,不一样。”徐徒然立刻道,边说边四下观察起来,“那个声音听上去像是在撬锁,而不是直接打开……?”
话未说完,她口袋忽然一动。小粉花从里面探出头来,像是感知到什么似地,猛扯起徐徒然的一角,又顺着她的衣服爬上,坐在她肩头,拼命伸手往后指。
徐徒然:“……?”
她顺着小粉花的指向转过头去,正见身后又一扇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推门探头,在看到徐徒然后,明显一愣。
“徐徒然?”那人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加快动作从门后走出来,露出完整健全的双腿——笔直修长,只是不知为啥,却穿着反季的羽绒裤。显得有些臃肿。
“呃,你好?”迎着徐徒然安静的目光,那人有些局促地笑起来,又往后看了看,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这里是哪里?你是在夜店做任务吗?”
徐徒然:“……”
她缓缓上前一步,终于开口:“杨不弃?”
“嗯,是我。我——!”杨不弃话未说完,忽然一个偏头,险险避开冲着脑袋扎来的石矛。他不解地看向徐徒然,后者却是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只冲着他抬了抬下巴,“摸它。”
“……”杨不弃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碰了下。徐徒然视线落在他缺少袖子遮盖的右臂上,眸光微闪,又看向肩头小花:“确定吗?真你爹?”
小粉花立刻点头,宛如鸡啄米。
徐徒然这才将石矛收了回来,又盯着对面看了会儿,忽然抿了抿唇:“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杨不弃揉了揉额角,喃喃道,“我之前,就那天晚上,被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拉走。之后就一直在各个场景里跳跃……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规律,但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事。而在这过程中,正好我的腿也逐渐恢复……”
他扯了扯腿上的羽绒裤,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这是我在某个场景里拿的。那里没有夏天的衣服……”
他似是有些紧张,又或许是憋了太久,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徐徒然也不急,就那样安静地听着,耐心点头:“嗯,然后呢?”
“然后……”杨不弃顿了下,表情忽然静了下来。
“然后我想着,我应该回来找你了。我必须回来了。”他轻声说着,“再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找双鞋。臃肿的羽绒裤下面,是一双光着的脚。
他总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像样,内心又有些懊丧,为什么没有落到一个更好的时间点,至少给自己找一身得体的衣服;懊丧的同时,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徐徒然的身上,哪怕努力冷静,胸口仍是充满了鼓噪。
他想告诉徐徒然自己看到的那些事,关于星星、关于相遇、关于兔子,还有那些更重要的事。大脑却像是个感染了喜悦病毒的破电脑,难以运行任何程序,只会在屏幕上反复飘着“徐徒然”三个大字。
杨不弃闭了闭眼,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睁开眼时,却看到徐徒然正朝自己走来。
“你的胳膊。还好吗?”她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