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是他的诺诺,想做什么他不该限制。但若她打定主意想送,他得给她添件衣服。
“真的不用,到这就是了,我心里头明白,何必在意这些虚礼。都是朋友,”雪溪看一眼傅沉欢,“也是兄弟。不用这么见外,我们来日方长。快回去吧,不然我路上也惦记。”
这两人他都牵挂,但看黎诺病中有些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担心她多些,毕竟除她自己外,傅沉欢的魂魄也拴在她身上。
实际上,直到此刻他也没能放下心,那日黎诺的话仿佛一语成谶般,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如渐渐失去光泽的明珠,看着越来越脆弱单薄。
雪溪铭记黎诺的叮嘱,却也忍不住想叮嘱傅沉欢:“雪彻,诺诺身子不好,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想办法让她多吃点东西,若有什么难处,就用我与你说的联系方式给我来信。”
傅沉欢颔首:“我知道。”
满腹忧虑咽回心中,雪溪展露一个微笑:“那我在北漠等你们,等诺诺身子养好些了,就尽早过来。”
……
自从送走雪溪后,黎诺能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
自那日高烧她就一直断断续续病着不见好,纵然知道任务结束的确切日期,但黎诺也很清楚,自己肯定撑不到那个日期。
又一次昏倒后醒来后,她半阖着眼,看半跪在她床边浅眠的傅沉欢。
清朗的日光打在他侧脸上,将他根根分明的睫羽镀上一层淡淡金色,棱角分明的容颜艳绝无双,只是眉宇间消散不去一层痛楚与忧虑。
黎诺心疼——虽然知道她并不是“死”,只是回去,但沉欢哥哥肯定也很担心她吧。
下意识抬手去摸他的脸,却在半空中缩回。她心头钝痛,不忍心吵醒他。
是不是把目光放的太浅了?不应该执着于眼前的朝夕?毕竟来日方长。
黎诺凝眸想着:她一直不想和傅沉欢说再见,也知道他肯定舍不得她,所以想将时间拖到最后一刻,不到结束不愿离开。可是自己的身体这么差,这样反复病着,对他岂非是一种残忍折磨?
她怎么舍得在这种临别之际还一刀一刀割他的心、看他难过?
黎诺的目光长久落在傅沉欢身上,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对,日后年年岁岁他们都会在一起,又何必执着这十几日的厮守,不如将最后一件事办了,她也好放心的走。
“诺诺,”正想的出神,忽听傅沉欢唤她,“醒了?来喝些水吧。”
黎诺才反应自己刚才发呆,没发现傅沉欢已经醒来,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很自然窝进他怀中,“沉欢哥哥……对不起。”
她撒娇似的,“我对不起你。”
傅沉欢无奈:“这又是什么傻话。”
黎诺抬眸看他,“你很累吧?我总是生病……你放心,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身体会很健康,不会再这样让你担心。”
这话黎诺已说过多次,傅沉欢早已记下,但即便事实如此,也不可能抵消他此刻的心疼:“我知道,我不累。现在哪里难受吗?吃点东西好不好?”
黎诺心中微酸,从前果然是她太执拗了,害得他一直这样担忧。
她微微起身平视傅沉欢:“沉欢哥哥,我……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傅沉欢温声:“什么事?”
“我考虑过了,距离一年期限只剩下十一二天,这副身体不好,是一定会消亡的。既然早晚也是要走,不如让我替你做一件事情。”
傅沉欢心念一动,他本就直觉敏锐,又足够了解黎诺,听她语气已察觉出什么。当下只低声问:“诺诺,你想做什么?”
黎诺以为傅沉欢被她弄紧张了,便轻松笑笑:“其实是一件好事……我与你提过,我的世界摆了我一道,给我一副这么差的身体只有一年寿命,我就想,那何不反利用它,解决咱们的事。”
傅沉欢喃喃重复,“咱们的事……”他隐约猜测,静静看着黎诺。
顶着他颇为锐利的目光,黎诺一边莫名一边道:“是啊,我想过了,食骨金没有解药,唯有引渡。现在只要你将毒引渡到我体内,以后你就不会被毒发折磨,而我等再回来时会换成我自己的健康躯体,两全其美——当然,我的身体肯定承受不了这剧毒,应该很快就会……”
她声音越来越小,只看傅沉欢越来越严厉的面色,目光沉如水,就知道他绝不同意。
傅沉欢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将后边刚刚煎好的药端来,修长干净的手执玉勺,舀一勺药汁,细细吹了递到黎诺嘴边,“喝药吧诺诺。”
黎诺把嘴抿住以示拒绝,目不转睛望着他。
傅沉欢哪里拗得过她,极无奈地叹口气,将药碗搁到一边。
“你为什么不肯?”
黎诺追问道:“沉欢哥哥你为什么不同意啊?这是唯一的解毒办法,而且不会伤害任何人,反正过些天这具身体也是要死的,你知道我有系统可以屏蔽痛感,我不会感觉到痛苦的。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你身上的毒解了不是挺好的么?”
傅沉欢默了片刻:“诺诺,你应当了解食骨金这味毒并不直接致命,当今世上,中此毒者最后皆是自杀身亡。”
是,她知道,食骨金是极歹毒的杀招,傅沉欢武功卓绝,只要他不动内力压制,食骨金根本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但恰恰如此,他也会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