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擎川视线转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任光启,答非所问道:“爷爷他怎么样了?”
王管家叹了口气,如实回答:“怕是……不太好。”
任擎川一步步走到病床边,伸出手,指腹在任光启如风干树皮般的手背上,避开留置针,轻轻按了按。
“爷爷,”任擎川低下头,睫毛盖住眸中情绪,语气淡淡,“谢谢您对我的赏识与提拔,擎川铭记在心。当然……仅此而已。”
他突然俯身,在任光启耳侧,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您给我的,只有这些,我能回报的,也只有这些了。”
看着任光启紧闭的双目,眼眶高高凸起,衬得眼窝越发凹陷。
他一直记得,这双眼睛,有严厉,有欣慰,有赞赏,唯独没有宠爱。
二十年前那场车祸,让他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
年幼的他,虽然听不懂那些人的话外之音,可却能感受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
他再不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大少爷,私下里,也再没人对他恭敬客气。
他被任呈耀狠狠推在地上,骂他是野孩子。
他红了眼发了狠,跟任呈耀打了一架。
任志刚的偏心,宋仁敏话里话外对任呈耀的维护,任光启对任呈耀敷衍的说教。
那是他第一次跟任呈耀打架,也是最后一次。
往后的日子,他再没理会过任呈耀的挑衅,甚至让对方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低头了。
后来,他无意间展露天分,任光启惊愕过后,不吝教诲,几乎倾注所有心血悉心教导。
他默默努力,只为能听到任光启的一声夸赞。
于是,他变成了所有人的标杆,可那又怎么样,他依旧是任家不受宠的大少爷。
但是,这些他都不在乎。
他不在乎宋仁敏时不时的白眼,不在乎任呈耀幼稚的挑衅,不在乎那些亲戚们对他的无视,他相信,任光启心底还是喜欢他的。
可比起喜欢,其实……他更羡慕拥有偏爱的任呈耀。
任光启每每望向任呈耀的眼神,他都看在眼里。
那眼神里,没有了家主的威严与冷漠,没有了上位者的凌厉与探究。
有的只是一个寻常老人,对孙子的孺慕之情。
他曾羡慕过,也曾嫉妒过。
他甚至故意弄伤自己,以博取任光启的怜悯与疼惜。
可是没有,任光启只是冷眼旁观,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去教育他要学会面对残酷的人生。
没有温度的眼神,没有温度的语气。
任擎川失望之余,劝慰自己,老爷子对自己期望高,才会如此。
直到有一次,任呈耀在学校闯了祸,打断了同学的腿。
向来唯唯诺诺的二叔发了脾气,狠下心来用皮带抽任呈耀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