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凛额头上青筋直跳。
顾劲臣是怎么和容修在一起两年的?
说句公道话,世上会哄恋人的千千万,哪怕油腻一点肉麻一点,但容修的性格真是个古怪的玩意……
就在封凛酝酿着情绪,想要好好地说教一番,让容修在婚姻中学会游刃有余的时候——
“我……已经不敢随心所欲了。”
容修闭着眼轻喃。
封凛惊住,注意到“不敢”二字,而不是“不能”。
容修何时说过“不敢”?
“最近我噩梦缠身,梦到过好多次,像老天在给我放预告片。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现有的生活,就只能整天在家里工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知道所有人都不会离开我——家人、兄弟、爱人、孩子,我都知道的,他们会陪伴在我的身边。但是,时间久了……”
封凛从惊愕中回过神:“容修,你不要胡思乱想……”
容修打断:“你懂我说的,你知道我是有计划的人,任何事情都要提前准备,何况我也要做个心理建设不是?”
自嘲般地,他轻笑一声,话音从容平静,接着道:
“前阵子,我看过一部获奖片,实力派女演员饰演半身不遂的角色,让我思考了很多。我的情况还要好一点,如果将来真的……起初可能会一切如常,所有人会陪在我的身边,但时间久了……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停顿了几秒,容修闭上眼,似在自言自语,轻声说:
“尤其是劲臣,他有自己的事业,即使他坚持留下,我也不会让他呆在家里照顾我——我希望他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去完成他一直坚持追逐的理想。外面天高海阔,世界很精彩,家里可能会一片漆黑,还有麻烦的人要照顾,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他觉得累了,不愿意陪在我身边了……”
“容修!”封凛低喝一声,“你不能这样说。”
“所以我从来都没说过,没对任何人讲过这些。”
容修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吐出气息,仿佛灵魂深处的自问:
“但我不能逃避,也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如果将来我给不了他更多,没有能力满足他,失去了吸引力……五年,十年,如果他不愿意回家了,甚至不愿让我碰了,禁欲变成了日常,我该怎么办呢?
“其实身体方面都是小事,遇到他之前我对那事并不是很热衷,我怕我不能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我是否能心平气和、日复一日地等他回来?而不是当他终于回到家的时候,被家里的环境、爱人的负能量击溃——黑暗中的恐惧、久病的焦虑、残疾的自卑……我能不能在短期之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能不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会不会把什么坏脾气发泄在他的身上?有没有可能嫉妒他的合作对象,然后产生什么邪恶的念头?甚至是……对在外面奔波疲惫、风尘仆仆回来的他强硬地做出什么伤害他的行为,像十年前那样对他不自控……”
封凛:“……”
还没发生的事情,将来会不会发生还不知道,容修已经想过这么多了?
虽然视神经损伤萎缩的预后一直不太好,但医生们都在努力控制,难道他对自身情况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这是封凛第一次与容修针对这个话题进行“人生商谈”,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
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地问:“你想从现在开始适应那种生活?刚才在洗手间……所以你躲到地牢来了?”
容修微愣,失笑道:“你们误会了,因为他的腰病惊动了家人,我得注意一点。”
当真?
封凛腹诽,正值盛年的正常男人,说禁欲就禁欲了,丝毫没有潜意识在作祟?
难道不是给自己定了一个“禁欲期”,潜意识里把它当作顾劲臣不回家的日子?
容修微笑:“你们想多了。”
封凛沉默下来,观察着容修的表情。
容修倾诉的那番话,确实震惊到他了。
虽然容修的语气格外平淡,仿佛在聊事不关己的事情,但封凛能明显感觉到,那淡定自若的话语之中极力掩饰的恐慌,以及无法反抗命运的无可奈何。
两人谈话忽然中断了。
封凛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对方,容修不是小孩子,他不能不负责任地哄一句“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就在这边陷入诡异的沉默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