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渊脸侧贴着他肩头,低声问:“仙君也这样抱过别的人吗。”
“当然,抱过很多。”江月白虽然拿着剑还抱着人,但在陡峭台阶上依然走得极稳,“我活了很久,遇到的人也很多,但我把他们都忘了,所以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曾有过旧情的故人找上门来。”江月白垂了一下眼眸,温和地看了一眼靠在肩膀的人,“比如,像你这样的。”
穆离渊脸色煞白,语气僵硬地问:“真的吗?”
“真的啊。”江月白依旧满脸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旧事故人太多,我记不得,但会收藏他们的信物,就在这座地下兵库里,待会儿带你看。”
对方沉默不语,显然是又生气了。
江月白却很愉悦。
这人不对他讲真话,他也讲一句半真不假的,很公平。
穆离渊许久没有再说话,片刻寂静之后,忽然问:“那些人也都给你生过孩子吗?”
江月白脚步一顿。
穆离渊抬头看他,目光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着。
这道目光很复杂,有一点委屈、有一点不服气、有一点理直气壮、还有一点极力压抑着的愤恨。
江月白几乎有种错觉——若他还回答“是”,对方也许会在下一刻就,
直接哭出来?
“没有。”江月白无奈叹口气,“这件事上你独一无二。”
穆离渊这才重新靠回了江月白肩侧。
地下兵库比地上涟波殿还要宽广,脚步走过时响起重叠的回音。
各式刀剑兵器端放高架,排排陈列,散发着静谧的光晕。
但这点光晕明显还不够照耀这把好剑。江月白两手都占着,只好走到墙边,用剑柄敲了敲墙壁——灵光如涟漪**去,壁上红烛一根根接连亮起,四周霎时间华光满溢。
“你还不下来么。”江月白问怀里的人。
“我的脚崴了。”穆离渊埋在江月白前襟里,声音闷闷的,“走不了路。”
江月白用靴尖勾了把椅子过来,弯腰要把人放进椅子里,对方却揽着他的脖颈不松手。
无法,江月白只得抱着人一起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这把剑,和开天门的剑一模一样。”江月白左手放剑桌上,右手揽着怀中人的腰背,绕了半圈,摸到了桌上剑的剑柄,缓缓拔开了长剑,“不是当年那把,只是我凭梦境复刻的。”
雪白的剑光一寸寸出鞘。
映在江月白如雪清亮的眸底。
说到剑时,江月白的嗓音语气和往常略有不同——前所未有的认真专注,也前所未有的沉静低缓。
让穆离渊极为着迷。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雪白的剑刃,其实是在看剑刃上映着的江月白的倒影。
这世上还有谁能这样坐在北辰仙君的怀里看他的剑呢?
三尺青峰如寒水,在空中漾起一层层波纹雾气。
雾气中缓缓出现了两个刻字——
离,渊。
“离。。。。。。渊。。。。。。”穆离渊低念了这两个字,微微一愣,转头看向江月白,“师尊还记得这两个字?”
“不记得了。”江月白说,“应当是我的剑名。”
穆离渊眸中刚泛起的光芒又暗淡消失。
“天道的忘尘咒每隔百年都要强行逼我忘却前尘,越是深刻的人和事,越是忘得彻底。”江月白看出了怀里人眼神里的希望和失望,猜测对方大概以为自己还记得往事,犹豫一下,向对方解释了忘情的真相,“太深刻的事情,永远记得倒是一种残忍,我也乐得忘记,不过有些事情,我会留下几件信物记录提醒自己记得,但有些事,我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他第一次这样耐心地讲述。
要向一个不知天劫与天道的人完全解释清楚为何自己记不得前尘,着实很费力且麻烦。
“我知道。。。。。。师尊不用和我解释什么的,”穆离渊低声道,似乎在一起帮着江月白为他的花心和绝情找理由,“忘尘咒的效力很强,没人能和天道的惩罚对抗,师尊记不得旧人很正常的。”
江月白微微讶异,对方这样平静接受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以往他与别人说出忘尘咒,都会明里暗里被质疑是想要脱身乱编的借口,这是解释起来最顺利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