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慑偏着头,愣愣地望着地面,玉白的面上逐渐浮现淡红的掌印。
“别装了。”解彼安恶狠狠地说,“做错了,可以狡辩卖乖,我怎么都会原谅你,可你做的是恶,你对我,对天下人做的事,都不可饶恕,你该赎罪的对象也不是我,而是无数无辜的生灵与亡灵!”
范无慑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脸上火辣辣的地方,哪怕是声色俱厉地责难,可他仍觉得高兴,他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这是大哥第一次主动碰我。”
“你!”
“大哥,我会赎罪的,向你,向天下。我会拨乱反正,平息纷争,让人鬼两界重归平静,我会保护你,和你想要保护的人。”
“等你做到再说吧。”
“我会做到。”范无慑又抓着那只手,凑到唇边轻吻,“我不懂事,大哥再多教教我。”
解彼安用力抽回了手,站起了身。
范无慑也跟着站了起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顿时盖过了故意屈居下风营造出来的弱势,让解彼安的神经紧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我说我有一天会长得比你高。”范无慑再次伸出手,见解彼安有所防备,便改为拉住了他的衣角,“但就算我比你高,或是比你厉害了,我也只听你的话。”
解彼安的心猛颤了两下,这番话,他当年曾经听宗子枭用尚未变声的少年音脆脆地对他说过,如今这把声音变得沉稳暗哑,气势迫人,它们更蛮横地钻进耳中,久久不散。
像一个跨越时空来响应的符咒,不停地碰撞他的心弦。
比起那些强迫和进犯,这个人不停地示弱和示好,更让他感到难以招架——
解彼安还是去了镇上,但并没有去眠月楼吃饭,只是随便找了个面摊填填肚子,然后又去买了新的乾坤袋。
将宗明赫的棺椁放进乾坤袋,解彼安感到这件事终于落定了。
俩人还是如往常一般,一个睡床,一个在椅子里禅坐。解彼安已经被迫习惯了与范无慑形影不离,毕竟赶也赶不走。
只是睡到半夜时,解彼安忽觉得脸上有些痒,他在睡梦中发出几声呓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朦胧了不知多久,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转身过去,果然见到范无慑躺在自己身边。
解彼安感到头皮阵阵发麻,一时僵硬着不敢动弹。
范无慑睁开眼睛,竟是坦坦荡荡地说:“大哥,我腰有点疼。”
“滚下去。”解彼安心里直冒火。
“这床榻这么大,我不碰你。”范无慑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滚。”
范无慑慢腾腾地爬了起来,失望地睨了解彼安一眼:“我只是想和大哥一起睡,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说着下了床。
解彼安重新躺了下去,还拿被子蒙住了头。
“别这么闷着。”范无慑轻声说,“我小时候,你总跟我说,这样闷在被子里会长不高。”他沉默片刻,又叹息一声,“像这样的夏季,你都会给我扇风,打蚊子,看我睡安稳了你才会睡,大哥,你为这么对我那么好啊,你的那些好,换谁能忘得掉呢。”
解彼安揪紧了被角,胸中酸楚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