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我们从碧秀园回家。
下午窗外又下了场雪,虽然不大,但也已经足够击垮这座城市的交通,我坐在副驾,看看前面红灯组成的长龙,再从后视镜看看后边的龙尾巴,这条神龙既不见首也不见尾。
赵知砚不耐烦地摸了几回烟盒,但每次都是刚碰到又把手缩回来。我闲得无聊就去摆弄车载音箱,我想连蓝牙听歌,但我不太熟悉他这车,鼓捣半天都没连上。
赵知砚被我的无知击垮,伸手抢过我的手机。我不服气地旁观,他按两下屏幕,没多久又给我递回来。
我惊讶:“这就好了?”
“不是,”他说,“你来电话了。”
我垂眼,是闵雪打来的语音通话。一阵头疼。
我盯着那个画面看了好半天,内心极度抗拒。但我的抗拒敌不过她的执着,最终我还是接了:“过年好啊。”
闵雪很生气:“大姐您耳朵聋啦,电话都听不见的?”
我尴尬得咳嗽:“我刚才有点忙。而且这边也太吵了……”
现在这车里静得地上掉根针都听得见,我说话的同时,赵知砚轻蔑地嗤笑一声。
我右手拿着手机,左手去掐他胳膊。似乎是没瞄准,一不小心掐到他右肩上那道快要愈合、但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他骤然“嘶”一下,嘴里低低地骂骂咧咧。我赶紧讪讪收手,电话里闵雪直击主题:“行吧,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提醒你一下,明天晚上的同学聚会别忘了来噢。”
这还不算大事?实不相瞒,如果她没打这个电话,我明天真的打算要装作忘记的。
我闭着眼绝望后仰:“真要去啊?不能不去吗,那晚你问我的时候我都喝醉了,喝醉了说的话不能算数。”
“酒后吐真言。”闵雪冷冷打断,“梁初我说没说过,你要是不去咱俩就绝交。”
“……”
从前我总说,我跟闵雪之间是她说了算,但其实她这人并不是强硬的类型。严格来讲,她从没要求过我必须要做什么,她只是给完建议后让我自己决定,而恰巧最终我都决定听她的。
因为她的建议大多都是为了我好,没对我不利过,也没让我觉得不舒服过。时间长了,我便总结出经验,犹豫不决的时候去问闵雪就好了,听她的总不会错。
而今天大概是头一回,她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几乎是强迫着我去参加那个我并不想去的班级聚会。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握着手机不做声,我们之间静了那么片刻,后来闵雪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怕见到陈炀吗?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当年你们最后到底是谁的问题,别人心里没数难道你自己也没数吗?”
她越说越激动:“梁初,你有什么好怕的?你给我把腰板挺起来。”
车里很静,她声音很大,从听筒里尖锐地泄漏出来。
我不确定赵知砚是不是听到,我低头捂着手机,求她别再说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姑奶奶你别吵,我去还不行吗?”
“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闵雪说,“我给你说啊,我都打听过了,你前男友最近好像不太顺,没准现在已经是个落魄憔悴的中年油腻男了呢。你就放心吧啊,肯定没你老公风光就是了。”
我哽了哽,还没说话,余光里赵知砚挑眉,嘴角若隐若现地勾了勾。
狗东西,耳朵还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