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已探得秦婉姜已体愈,回宫复过命后,嘉宪帝便再传了一道中旨,正式将其入宫的时间定于腊月二十。
入宫当日,陶知影去了秦府相送。
虽已病愈,可秦婉姜还是明显损瘦了一圈,二人见面后,好长一段时间都相顾无言。
陶知影见她心神悲沮,竟是心头一酸便滑下泪来,倒惹得秦婉姜主动开口去安慰她。
赧然之余,陶知影也被自己这突然滚落的眼泪吓了一跳。她绝对算是一个矜持又自强的人,甚少会真情实感的流泪。
上一世是因着没人护着,无人疼惜,她心知再怎么哭也白搭;这一世又多少有些自恃自己是活了两世的人,并非皮相上的小姑娘。这会儿如此情绪充沛,倒着实有些怪异。
想起自己上世有孕时,医士曾说过可能会影响情绪,所以自己在得知肖培之养外室时,情绪格外高涨,肖培之起初也是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可她找他闹的那一场近乎歇斯底里,似是疯魔了一般,半点面子也不给他,这才使得肖培之恼羞成怒,在斥辱了她一番后,干脆将那女子抬回了府。
算算日子,她与沈同晏成婚也有四个多月了,除去分开后的这一个来月,二人同房满打满算也不会少于三个月,他又要得勤,除了自己的小日子外,二人几乎是夜夜欢好…
而她又因着在清泰寺中跳过冰湖后,小日子便开始不准,便是两个月不来的时候也有过,加之最近又有一段时日是昏昏噩噩地过,有一段时间又是忙忙碌碌地过,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
看她流过眼泪又突然发起了呆怔,秦婉姜幽幽道:“又是流眼泪又是发呆的,这是怎么了?我可还好好的呢…”
陶知影回了神,报赧道:“我可能…怀上了…”
秦婉姜惊得站了起来,霎时连自己的事都顾不上了,既紧张又欣喜道:“太好了,这可太好了,恭喜…不对,这可如何是好…”
见她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陶知影好笑道:“是否怀了还未可知,只是我自己瞎猜的,瞧你,着急忙慌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了。”
秦婉姜顿时面染霞色地坐了回去,又呐呐道:“早知道便不邀你来了,你若出了什么岔子,沈世子定不饶我的。”
闻言,陶知影的脸萎了下来,她随即自嘲地笑了笑,道:“他如今已不愿见我了,想来就算我有什么事,他也不会挂怀的。况且…他最近日日宿在妾室院中,想来,那位应该就要有好消息了。
秦婉姜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二人…可是闹别扭了?”
陶知影苦笑着点头。
秦婉姜明显不解:“可是生了什么误会?我看世子爷之前一直很在意你的。”
陶知影垂头盯着手帕,心里酸苦,低声道:“是我不对,伤了他的心。”
秦婉姜待要再问,却见宫中派来的宫人带了尚衣局绣制的喜服,且是朱红色的,把秦府的人都骇住了,嘉宪帝竟逾了礼制,在宫中,这大朱喜服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穿。
秦府众人皆不知所措,还是秦侍郎开了口,道既为官家所赐,便只能斗胆僭越了。
一切打点完备,身着喜服华妆的秦婉姜与家人含泪话别,依依不舍。
或是已知无力回天,秦侍郎倒显得异常平静,止了哭得近乎晕厥的秦夫人,只略略嘱咐了秦婉姜几句,便携了一众送嫁的亲朋拜送礼使及众内官。
心情沉重地送过秦婉姜,待陶知影回到忠武侯府,已是暮色四合。
也不知是否因为有了些意识,晚间用完夕食时没多久,陶知影便开始呕吐,简直要将胃都吐空,她难受得眼泪都逼溅出来了。
到底是怀过一次的人,这么大的孕吐反应让陶知影心中有了七八成的笃定,心知请医士也无济于事,大晚上的也不欲兴师动众,便止了急忙张罗着要去请医士的秋照,自己用茶水漱过口后歪在床上平息了一会儿,便恢复了些精神。
半梦半醒间,忽然被一阵急促又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惊醒,她睁眼屏气静听了一会儿,又仿佛听到不远处还伴随着阵阵铁蹄及金木撞击的混响,如此大的动静让她一骨碌爬起身披了外裳,派人去唤了府中管家来。
管家进了院中回话,答说似乎是皇宫的方向有异动,街上家家户户已门窗紧闭,但世子之前也增派了人手看护侯府,现下几个院子都拔了护卫守着,让世子夫人不必担心。
听得沈同晏早有府防安排,陶知影缓了心神之余又不禁暗自猜想这异动的原由。
和衣沉思间,忽听得府内也传来喧声,陶知影心下一突,少顷,便有守院的护卫传了话来,说是有恶徒刁民趁乱袭府,几处府门都有人在打砸。
陶知影再也无法淡定,她走到院内往皇宫的方向看去,已见那处火光盈天,兵戈声及喊叫声一波赛过一波的激高,更莫提这府内府外的杂乱声响,直教人心慌急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