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陶知影嗫嚅道:“姜姐儿一直心悦殿下,我想求殿下纳她做侧妃…”
沈同晏闻言,瞬间射去两束鹰隼般的目光:“你可是叫殿下公然与圣上作对?”
陶知影额蹙心痛:“姜姐儿而今痛不欲生,我实在心下难忍。况此事影响巨大,若圣上当真纳了姜姐儿,那他自此便是个失德的君王,五皇子虎视眈眈,难保不会借此生事。可若姜姐儿嫁的是太子殿下,那便是表亲结好,届时可借此反转朝评,只说圣意遭误,陛下本就是想给太子娶妇的,是底下人曲解了陛下的意思…”
沈同晏陷入沉默,他想,她对一个外人亦如此上心,对自己却是漠不关心。
这些日子来,白日事忙,他尚可以不去想这些事,可是到了夜间,没了往日的软玉温香,他一个人总是翻来覆去地辗转难眠,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了,杂乱无章的梦境也充满了她的身影。最可笑的是每日将醒未醒之际,仍是残梦依人,腻腻不去。
他也不是没有试图想过自己这么冷着她的目的,往后到底要怎么继续面对她。
可是一开始想这些,便控制不住地想到那晚她死寂般的沉默,每一息都如雪水般冰冷冻人,慢慢将他心中的希望浇灭,再给他添上难堪和羞辱。
他对她情根深种,神魂颠倒,她奉上的却只有曲意迎合。数月的恩爱也换不来她情感上的回应,她或许还曾在心中多番嘲笑他的自作多情,憎恨他的强迫与黏人,甚至主动给他挑选妾室…
每每想到这些,他便憋闷不已,有时候,他甚至暗暗羡慕寡情的齐修,不曾对谁动情,便也不会被谁伤了心。
沈同晏心起愤激,让长落将食盒递回,道:“突然想起留荷今日曾说,要亲自下厨做些吃食,让我尝尝她的手艺,我不忍拂了她一番心意…这些,还是请夫人带回去罢。至于其它事,夫人就不用操心了。”
陶知影心中一突,一种异样的酸辣的滋味升腾到了鼻尖,她甚至感觉自己有几息是失了知觉的,心脏都痹住了,她面露哀色,颤声道:“夫君…”
沈同晏却不为所动,兀自说道:“再怎么不情愿,你我已是官家亲自撮合的夫妻,既是我忠武侯府的世子夫人,今后还是莫学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娘做派,将这当家主母的端淑都抹了个干净,届时丢的可是我侯府的脸。”
他犹不解恨,又续道:“日后你名下的庶子庶女可都指着你这个嫡母的名声了。你若是言行不当被人指摘,没得连累了他们。”
闻言,陶知影心中开始苦笑,她怎么就忘了,沈同晏在面对自己不喜的人时,这张嘴能有多刻薄。她喉中翻滚,心肺都绞成了一团。此刻迎面接了他这番刺人的话,她才意识到,无论她再怎么做,那个曾对她蜜语甜言百般疼爱的沈同晏,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她闭了闭眼,将这些日子心间盘桓不散的希翼驱得精光,那是她仗着这数月恩爱而生出的妄想。
她滞涩道:“夫君教训得是,妾身都记下了。今日是妾身逾矩,往后…再不会了。”
自己恶声恶气地说了这么多,却只得了她轻轻的一句回应。沈同晏感觉自己似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有获得预想中报复的快感,反而扯得那股子施出去的力经了一个踉跄。
见她行了礼便转身要走,沈同晏略提了提声道:“你这便走了?”
陶知影回头看他,柔声下气地问道:“夫君可还有何吩咐?”
见她的双眸忽然变得呆滞僵冷,沈同晏一愣,却还是粗声粗气补道:“留荷近来伺候得很好,爷很是喜爱她,你去府库里选些好东西赏给她,日常吃食用物都挑好的送,不可…起薄待之心。”
陶知影恭敬无比地应了:“夫君放心,妾身省得。”
看她一幅低眉顺眼的样子,沈同晏心下冒起一股无名火,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既如此,便回罢。”
陶知影又福了个身,这才带着惴惴不安的秋照上了马车。
二人站着目送陶知影的马车走远,长落有些不忍地低声道:“世子爷,夫人看起来很伤心,您这样对夫人…”
沈同晏斜了他一眼:“胆子不小,敢管我的事。”
当他好过么?方才见她魂不守舍的离开,他的心也横竖都不是滋味。
沈同晏抑制不住地忧烦闷倦,又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头。
罢了,还是等这阵子事过了,再与她好好谈谈罢。
回府的路上,陶知影神错意乱,一路无言,往日流光泛彩的秋水眸蒙上了一层灰色。
第44章
天寒微雪的冬夜,一颗颗孤悬的疏星零落地分布在黑沉沉的天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