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不等闻传松回应,她又急急补道:“对了,还有那陶家表姐,她生得那般貌美,你定是对她动心了罢?若岳刺吏认回你,你便是想纳她为妾,想来她都会愿意的,毕竟她只是一介没有背景的孤女罢了。而且今后,成了刺吏府郎君,你还可以有许多佳人相伴,你也可以再入武学,便是借着忠武侯府与平阳刺吏府之名,你定能飞黄腾达。将来再立下战功,居那朝廷命官,甚至拜将封相也是使得的。”
闻传松只觉得眼前的闻秀兰此刻陌生得让他害怕,可听着她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不由使他想起生父每每故作冷漠的神情,想起养尊处优的岳府郎君们,尤其是那生得肥痴,且奢糜放荡的岳大郎,又想起未曾谋面的生母模糊的脸…
他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不能被认回岳姓,他便什么都不是。
就连闻秀兰,可能也不愿意嫁他。
闻传松跌坐于椅中,一个平素孔武有力气宇昂昂的人,整个人好似瞬间变得颓败不已。
半晌,只觉听得闻传松艰涩地回道:“好,我答应你。”
玉漏渐移,已是向晚时分。
平阳刺吏府中已是灯烛荧煌,上下相照;丝篁鼎沸,歌管欢笑之声,令人宛若云外。
宴席上丽酒香茗,水陆俱陈;果子菜蔬,无不精洁;盘盒器皿,耀人耳目。
逐晚匆匆妆扮完,寻了个借口便往侧门赶去。
陶知影在不远处的犊车上撩帘轻声唤她入内,又遣了秋照下去守着。
知她时间掐得紧,旁的闲话陶知影便也不多说,直奔主题道:“娘子应不是这平阳城人氏,不知你
可留有些许幼年记忆?记得自何时,当初是如何到了平阳,又是何故入了这飞虹楼中?”
逐晚摇摇头:“奴有记忆时,就已是飞虹楼的童伶了。”
“那娘子是否有自幼年就佩戴的信物?又或者…身上可藏有何胎印?”陶知影继续问道。
逐晚颇有些丧气地回道:“凡入伶籍之人,楼使俱会清身,自身一应物品都会遭搜刮变卖。奴身上…也无甚胎印。”
陶知影陷入沉思。
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在,自然可以确定逐晚就是秦婉姜,只是…现下情况有些棘手,她一时思索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秦婉姜。难道…秦婉姜非要等上一世的时机到了,才能回到盛京?
见陶知影低头不语,逐晚绞着衣襟,咬了咬下唇颤声道:“兴许是错认,奴并非小娘子所寻之人,小娘子不必挂碍,奴总归还是…谢过小娘子了。”
说着,她跪起身子,欲叠手伏身行大礼。
陶知影忙扶住她,心中也是纠结万分,既不忍见她继续呆在楼馆中,又怕自己若直接使钱将她赎出,很可能会坏了她的机缘…
想了想,陶知影沉吟道:“娘子宽心,我定是不曾认错人的,只是现下…娘子需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斟酌一番,想想…如何证明娘子的身份。”
闻言,逐晚自强烈的失落中又生出一丝期望,她忍不住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陶知影忙好声宽慰了她一番。见出来得太久,逐晚忙辞别陶知影,下了犊车。
见前路有些昏暗,秋照忙提了灯要送她。
逐晚只是挤出一丝笑,柔声谢绝了。
她兀自向侧门走去,却仍暗暗咂摸着陶知影宽慰她的每一个字,仿佛如此,便能叫她自心乱如麻中抽出几分力量。
一个不觉,右足底突然踩到枚不小的石砾。
出来时,为了节省时间,她将献舞的软底舞鞋也穿上了。这石砾正好顺着脚弓滑到内侧的舟骨处,她顿时歪倒在地。
秋照见状惊呼一声,忙提了灯上前。
陶知影听得声响,也忙掀帘下犊车,见她坐在地上,疾步上前查看。
逐晚在二人的搀扶下准备起身,却在右足落地时顿感疼痛难忍,重重“嘶”了一声,禁不住又滑了下去。
陶知影见她脸一片煞白,心道应是扭伤了脚,忙抬手唤了车夫上前,三人小心翼翼地合力将她抬进了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