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时,大慈园外游人繁盛。不远处,南屏湖的湖面上画舫穿行,岸上荷盖相望,放眼皆是垂扬蘸水,烟草铺堤。
陶知影的犊车停在了离大慈园不远的地方。
她戴好帷帽,不顾陶知林与秋照的急切阻拦,单独掀帘下了犊车,叉了手候在大慈院门口。
约莫半个时辰,从院内出来一白净小厮,是方才与沈同晏一道的长落。
“世子让仆问过小娘子,苦随半日,可愿赏脸与他共赏湖光美景。”
陶知影微屈膝:“烦请郎君带路。”
陶知影跟着长落进了大慈园,只见园内假山林立,廊庑掩映,亭台轩榭众多,找人并不方便,尤其陶知影还是个半路痴。还好她并未莽撞的入园寻人,只因心中猜想沈同晏既选了这样一处清幽的处所,想来也是有心要见她一面;又心知这些世家公子的架子,便恭敬的立于园外等传。
再穿过一条逶迤的游廊,到了一座匾题为“夹芳亭”的八角亭台,亭中心摆着一张楠木的根雕茶海与一应茶具,散着大缶、青铜风炉、陶瓮及四张同色圆凳。
夹芳亭后,正对着的是南屏湖的一处私景,湖面微风扑面,岸边杨柳轻磬。
沈同晏正背对着他们,立于石桌后。
第8章
陶知影与他对视,缓缓说道:“不知世子可记得两年前固城被契丹所屠一事?”
沈同晏微皱了皱眉:“此乃我大齐国耻,自然记得。”
陶知影继续道:“民女曾在机缘巧合下,于平阳见得数十童子行乞,皆为固城孤儿,民女怜其年幼失所,将其接于江陵安置,现已两年有余。世子若觉民女诚意不够,民女可借此事,再助三皇子殿下贤名远扬。”
沈同晏收起扇子,审视地盯了她一会儿后,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民女自有法子,只是…届时可能需要劳烦世子,替三皇子殿下走上一趟。”
虽然是作戏,但也要让他们明白,固县的孩子不止是他们的党争工具;更要让他们知道,固县之耻,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国仇,但对这些孩子来说,还有家恨。
四月初八,佛诞日,气序清和。
这一日,江陵百姓纷纷前往大小禅院参加诵经法会,以名香浸水灌洗佛像。
城中最大的会清寺更是僧尼道流云集,城中士庶骈集,四方携老扶□□观。
待得浴佛礼结束后,观中最为德高望众的大德僧弥空法师却于众目睽睽之下,遣人灌了满满一桶浴佛香汤,便带着数名僧尼径直往寺外行去。
众人不明所以:“大师却是要去往何处?”
“阿弥陀佛,贫僧欲往城郊一行,诸位善士倘使有意,可随贫僧同去一观。”
众人虽不明所以,却皆跟在弥空法师后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城郊一处,穿过一从树林,林荫里,疏疏落落地看见一排首尾相继的青瓦院舍。
众人继续行进,走得进了当头的第一间院舍,见这院中青砖铺地,院中明亮整洁,庭中植了梧桐二树,修竹数竿,数十花卉,纷纭辉映。树下打着几架秋千,檐下摆着一些小马扎。
过了一道圆形拱门,这一处院子中晾着数排小童衣物,近旁则晒着一地小童鞋靴,空闲的晾衣杆上还有几床盖被,看起来甚是壮观。
有人被挤到了下一处院子中。这处院子只有檐下只有两间廊屋,却每间都颇为大,站在窗口向内处张望,见得一间是厨司,另一间则是膳厅,膳厅内有几张矮桌及数十矮凳。
迫不及待地过了又一道拱门,却见得一处更长的院子,院中分布着十数间同等大小的内室,内室中箱笼物架,一应俱全,还摆着数十顶木架床,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不同颜色的被盖,可见是每张床的主人喜好都不同,床底也都铺着厚厚的褥子,一眼望去便觉得软和好睡。
前方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只见下一座院中忽然冒出了十几名八、九岁上下的小男童,正在那院内怯怯地望着眼前一众乌泱泱的人,眼里充满好奇。
弥空法师上得前去,合掌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诸位小仁者,今日乃我佛诞辰,贫僧于寺内带了浴佛金汤送予诸位小仁者饮漱,愿诸位小仁者违缘消灭,顺缘增长,福慧双增,法喜满溢。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