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有福嘴硬:“我们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生死是常事,届时我陪兄弟一起死!”
慕清晏继续道:“我第二遍问你,你还不肯答,我就宰了你伏牛寨上上下下几十口弟兄。”
众匪齐齐瑟缩了一下,三当家嚷嚷起来:“老大你也行行好,不过是答几句话罢了,咱们兄弟可是跟着你出生入死十几年啊!”——他紧握钢刀,心里已想好了待会儿如何拿下老大,奉送给这帮煞星。
薛有福冷冷一笑,并不答话。
慕清晏道:“我第三遍问你还不答,我就送你家十几口老小先下去给你探探路……”
话未说完,游观月已让人押着一群形容狼狈的妇孺走了过来,赫然便是薛有福提前送出去的家眷。只见明晃晃的尖刀之下,几个稚龄孩童正在嘤嘤哭泣。
薛有福脸颊上的肉不住抖动,几番忍耐后,艰难道:“大不了我们全家一起上路,也算阖家团圆。”
“好!够硬气。”慕清晏赞道,“把老夫人请上来。”
一名痴痴傻傻的老妇人被扶了上来,虽是头发花白,眉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
慕清晏道:“你倒是孝顺,知道伏牛寨已经被盯上了,就故意用妻妾孩子做幌子,明着将他们提前送走,暗中另派心腹将老母护送去别处。”
薛有福一见这老妇,眼珠都红了,嘶声叫道:“娘!”
慕清晏道:“薛大当家,我先告诉你三件事。第一,你许下诺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说与不说,都不会妨害到那个人。第二,他死的不明不白,至今不知遗骨在何处,你若肯好好回答我的问话,或许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第三,你娘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忍心叫她死于非命么。”
薛有福忍耐不住,拼着命想冲出包围去扶那老妇人,奈何被黑甲人死死拦住。
他心中艰难挣扎,半晌后颓然低头,哑着嗓子道:“你不要为难我娘,我什么都告诉你。”
慕清晏点点头,一众黑衣黑甲有次序的缓缓散开包围。
三当家松了口气,笑哈哈道:“哎呀这就对了嘛,神教大名,如雷贯耳,就是咱们这偏远小破寨子也多少听说了,却没想到两家早有渊源…啊…!”
不等他说完,只见慕清晏左手扬起一记手刀隔空劈去,三当家的笑声戛然而止。
短促的半声惨叫后,他的半边脑袋已然不见,半头尸首愕然跪骆在地,烂泥般慢慢瘫倒,绽裂的脑浆与鲜血冒着血腥气息的热气。
冷月,寒夜,满地的血污与尸首,还有一个没了半拉脑袋的残尸。
除去本就安静的黑甲人,众匪一时间也噤若寒蝉,唯有几名幼童被吓的哀哀哭泣,忙被身边的妇人捂住嘴巴。
薛有福咬牙道:“你不用给我下马威,我知道你们神教的手段厉害。既然答应了,我自会老老实实答话,不会作假半个字!”
慕清晏低头拧拧自己的手腕,“薛大当家是个明白人。”
众匪被黑甲人依次押了下去,游观月也将那痴呆老妇以及其余妇孺送到屋内取暖,并清理出一间幽静的屋子,供慕清晏问话。
薛有福被封了身上几处大穴,压坐到一把矮矮的木凳上,看向上座气定神闲的慕清晏,“你……慕教主您,已经去过碎石村了?”
“去过了,荒芜一片,草丛中还有几处白骨。”慕清晏道,“是你和慕正扬的动的手吧。”
听到这个名字,薛有福一阵怅然,“一晃十几年了,我早猜正扬哥他出事了,不然,他不会这么久都不来见我。”
灯火昏黄,灰灰浅浅的金色光影投在青年清俊的脸上,既熟悉又陌生,他顿觉恍惚,仿佛故人在世。
“慕教主想问什么?”
“还没想好,薛大当家不妨从头说起,权当叙旧吧。”
碎石村是个十分闭塞冷僻的地方,土地贫瘠,水源稀少,全村统共十几户人家,靠着几亩薄田与一座布满野兽的荒山过活。
村里有两个极不受待见的孩童,大的叫丧门星,小一岁的那个叫狗杂|种。
丧门星并不是本村的孩子,是某年一个路过的叫花子丢下的,村尾的郭三旺夫妇多年无子,索性捡来养着。谁知第二年郭三旺夫妇就自己生出了儿子,从此对丧门星非打即骂,苛刻非常。村里的顽童也爱欺负他,常常一边丢砸石头,一面编歌谣来讥笑他。
偏偏丧门星性情倔强桀骜,不肯服软半句,便是被打的满头血污也不哭一声。
丧门星一开始就是丧门星,但狗杂|种并不一开始就是狗杂|种。
起初,他叫做福宝。
福宝的父亲是村中最能干的猎手,捕蛇杀熊无所不能,靠着这份本事,家中过的颇是丰足。福宝的母亲则是个柔弱善良的娟秀女子,常常接济村中的老弱贫苦。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她看见才三四岁的丧门星被郭氏夫妇推搡出去打水,心疼的把孩子捂在怀中,给他熬汤煮粥,之后也是时常照看。
福宝幸福丰足的童年结束在八岁那年,父亲上山打猎时摔死了,家境一落千丈。
本来,福宝的母亲薛娘子还能靠着给村里人浆洗缝补勉强度日,谁知禽兽不如的村长父子借口让福宝母亲上门绣花,趁机侮|辱了她,事后还得意洋洋的满村宣扬,说是福宝母亲为了钱勾引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