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祭奠完常氏一门,我和你娘带昭昭去一品阁吃烧鸽,吃完再去宁家堡看你外祖母。”蔡平春疼爱的看着女儿,“还有小晗。”
“这样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的拜师学艺,师父要不高兴的。”蔡昭笑嘻嘻道。
“那就叫你师父一道去吃烧鸽,然后一道去看你外祖母――当年你外祖母一直夸他老实厚道来着。”
“哈哈哈哈,爹你真不厚道――那年娘刚从悬空庵逃出来,外祖母却还想让她出家,娘就胡诌已经有心上人了。姑姑已经显了女儿身,娘只好就近抓了师父做戏给外祖母看。谁知师父不会说瞎话,一盏茶功夫都没过,就哐哐哐将我娘卖了个干净,哈哈哈哈……从那时起,我娘就和师父结下梁子了。”蔡昭捧着肚子大笑。
忆及往事,蔡平春不禁莞尔。
不过女儿不知道的是,宁小枫与戚云柯的梁子其实结的比这件事更早。
这两人,一个是蔡平殊最最心爱的小妹妹,一个是蔡平殊最最信任的结拜兄长,前者担心后者跟自己争宠,后者想不明白蔡平殊为何百般容忍这么刁蛮任性的小丫头。
后来随着情势愈发严苛,为了保护宁小枫,蔡平殊只能将她藏起来,更多的与戚云柯并肩作战。这件事宁小枫至今想起来,还要气哭,深恨自己本事低微帮不上忙,更恨戚云柯明明帮得上忙,却还是让蔡平殊独自上了涂山。
离去途中的马车里,宁小枫犹自忧心:“昭昭的运气是差了点,我娘一入江湖就遇到了我爹,一辈子什么苦都没吃过;我嘛,一入江湖就遇到了平殊姐姐,那也不必说了。偏昭昭这么倒霉,一出门就遇上个在九蠡山守株待兔的魔教贼子……”
蔡平春嘴唇动了动,“昭昭不是兔子。”
“别打岔。”宁小枫道,“都怪你们,若非当初你和戚云柯都一口咬定那妖孽就是常家遗孤,昭昭也不会拿他当自己人了。如今倒霉全落她一人身上了,这世上还有公理吗?!”
这话说的蔡平春也忧虑起来,忍不住道:“是不是送出去拜师太晚了?”
……
“就是他们太晚把女儿送来青阙宗了,如今才叫我头痛!”宋时俊一面指挥奴婢门收拾回程的东西,一面喋喋不休的吐槽。
“师妹早来青阙宗几年又如何。父亲又在头痛些什么。”宋郁之站在一旁,眉梢微挑,冷峻安静。
宋时俊挥手让奴婢们全都出去,转头压低声音道:“郁之,你老实跟我说,你和凌波到底怎么了?你养伤的这些日子,她可只来看过你一两回,见面也说不出几个字来。你们是不是闹翻了?是不是要退婚了?要退婚了赶紧跟爹说,爹立刻就给你办,包管办的漂漂亮亮,不叫天下人说闲话!”
“爹。”宋郁之眼中露出不赞成。
“行行行,爹不说这个了,凌波的事你自己处置罢。”宋时俊翻翻两管大袖,“你和凌波从小就合不来,吃块点心都能吵起来。我当初就说不合适,可你娘姐俩非要定亲。唉,这个强拧的瓜终究是不甜的,做夫妻不能这样――我看你和蔡家那小丫头倒很合得来!”
“爹?”宋郁之疑惑父亲想干什么。
宋时俊在屋里走来走去,抑制不住语气中的兴奋:“其实当年知道那小丫头出世时,爹心里就动过这个念头了。三年前蔡平殊过世,我就暗暗盼那两口子赶紧把姑娘送上青阙宗,谁知三年后才动身,真是气死我了!”
“蔡昭在青阙宗才待了几个月,就愿意随你赴魔教涉险,可见对你情义不一般。这要是她三年前就来了青阙宗,你们师兄妹朝夕相处,那岂,岂不是‘更不一般’!”宋郁之对着儿子挤眉弄眼,语气热切。
“爹!”宋郁之额头青筋剧烈跳动。
“好好好,爹这就打住。”宋时俊见好就收,惆怅道:“唉,郁之,你是没见过蔡平殊当年的威风。那年她要在钰城有名的花海给宁小枫过十五岁的生辰――钰城你知道吧?那可是魔教在南面的老巢!”
“然后蔡平殊就随手写下‘蔡平殊三日后到此一游’十个大字,派人贴到城墙上。哈哈哈,钰城的魔教巢穴中一通吵闹,那又能如何呢。三日之内,魔教党徒撤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人都不敢留。宁小枫连开宴带游玩,在钰城足足嬉戏了七八日,直到他们走了,魔教才敢悄摸摸回来――人生在世,如斯显赫威势,才叫不枉此生啊!”
看着自家老爹一脸‘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陶醉表情,宋郁之无奈,“爹……”
“好好,爹该说的都说完了,郁之你自己放聪明些。唉,要不是你二哥最近闹的厉害,爹还想多留几日。茂之的脾气也太急了,想当六宗之首怎是一日之功能成的呢。秀之又压不住茂之,我还是赶紧回去吧。”
宋时俊甩甩袖子,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咧嘴笑道:“云柯兄弟啊,践行宴就免了,回头喝醉了又得多住一日……”
下山途中,宋时俊忽的忧心起来,招手让庞雄信走到轿边,“六师弟啊,要不你留在青阙镇上吧,好给郁之提点几句。”
庞雄信笑道:“门主这是怎么了,三公子自幼少年老成,心有成算,叔伯长辈们都说他说话做事比门主你还稳妥呢。”他自幼在广天门长大,与宋氏一门都十分亲近。
宋时俊叹道:“善泳者毙于溺啊,我就是怕郁之太有成算了,反而坏了事。”
“门主这话怎么说?”
宋时俊道:“蔡昭那样主意笃定的孩子,姻缘婚配,要么像她爹娘一样是两情相悦性命互托的,要么找个像周致臻傻儿子一般能拿捏在手掌心里的――郁之这是不上不下啊。”
“所以郁之若真对蔡家小丫头有意思,眼下有两条路。要么就赶紧和凌波把婚退了,然后一心一意待人家好;要么就索性跟两边父母摊开来说,拿出诚意来。”
“只要蔡平春和宁小枫眼睛没瞎,就知道我家郁之胜过周家小子百倍,妻强夫弱,这桩婚事能痛快多久?我看小丫头挺孝顺的,只要她爹娘点了头,她又不是对周家小子情根深种,又不厌恶郁之,婚事自然成了。”
“唉,偏偏啊,郁之哪条路都不肯走。”
庞雄信忙问:“这是为何。”
宋时俊神情寂寥,“端着,拿着,不露声色,不疾不徐,待水到渠成,便能事半功倍――这是郁之的母亲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