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很凉,并不是不带温度的凉薄,而是一种万物如一的淡然,淡到了几乎无。
而这种近乎看破的无的目光是让契丹皇子最不适的,过分的洞察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是只蠡虫的本质被人一览无余,像是不应见人的暗处陡然见了光,只觉得抵触。
但他还是强忍住了,用着自己惯用的手段,觉得自己弯出了一个合适的潇洒又文质彬彬的笑,“宋小姐,我知道这样有点冒昧,可我是真心的,真心想要求娶你。”
嫁娶之事在这种人手里只是用来玩弄别人的手段,那些应有的重大意义,应该对别人负责的誓言说出的如此轻薄,如此虚伪。
宋瑜觉得有点不适,但是这次,她没有忍。
“你还想再捱一掌,”她清凌凌的目光中带着另一种看透和融进骨血的恨意,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是吗?”
契丹皇子面色由红变青再变白。
等他反应过来,也给自己又鼓了胆子的时候,那一袭红色衣衫已经飘飘然的踏出了门,着另一袭月白衫一道。
在日光下,那红格外的闪眼,恰巧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整个京城看起来都像是染了火。
宋瑜上了马车后,便立刻低头道歉,她给她三堂叔惹了麻烦,想也不用想,她三堂叔肯定少不了要替她背黑锅。
可是那一巴掌是她打的,从始至终,事情由她而起,和她三堂叔无关。
“对不起。”
宋让先将软剑递了回去,然后啜饮了口茶,润了润唇,“你对谁说的?”
宋瑜有点摸不着头脑,“三堂叔你啊。”
“那就不必了。”
“啊。”宋瑜惊讶的抬眸。
她瞧过去的时候,那一袭月白的衣衫一半落在车里的沉蓝毛毯上,垂顺地有些温柔,向上看,她三堂叔一只手端着茶盏,一只手拨去热茶上的浮沫和碎叶子,半搭着眼,夕阳的红色落在他脸庞,镀上了一层淡金红的光晕,眼睑下的阴影处浅淡,眼皮薄薄,有些漫不经心的锋利夹杂着那么一点温度。
远处的青山延绵起伏,静默而卧,和夕阳并衬。
“这事情你又不想,况且也没做错,从头到尾,不是你的错,没必要。”
宋瑜陡然有些懵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过。
不是她的错。
她难道没错么?她眼瞎啊,她怎么就看上了个谢长廷呢?她恨不能自戳双目,让梦境里的自己好好醒上一醒。
宋瑜从来没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哪怕一丁点儿的错,她也将它无限的放大了。
是她的错,是她识人不清,是她活该食此苦果,是她错信宋清薇,错托谢长廷,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入了套,也不该一直错下去,中间竟然毫无清醒过。、
直到那个梦境濒临最后了,一杯毒酒毒的她醒了,宋国公府众人的死讯哭得她醒了,她混沌的一生笑得她醒了,她才一把烈火彻底烧得自己醒了。
“我怎么可能没错呢?”宋瑜有些茫然地抬眼,“我识人不清啊,”
淡淡的茶香氤氲在马车中间,滚动的车轮在静寂的巷中行走。
“你做错了什么?”宋让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