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乏了,都下去吧。”
白含章似是站在寝殿门后,轻声道:
“有什么事等明日朝会上再谈。”
谭文鹰再行一礼,默默踏下丹陛。
那些披甲执戈的禁军,亦是如潮水般退去,隐入深邃墨色。
更早一步离开宫门的颜兴,回头望向那位大都督,摇头想道:
“静水流深许多年,终究没按捺住。
打算给燕王探路?五军大权,乃东宫所赐。
能给你谭文鹰,难道收不回来?
既然留京,纵有再大的官位,也是殿下一言而决。”
颜阁老看得清楚,自古京官的荣宠沉浮,无不在于圣心圣眷。
唯有像定扬侯郭铉那种割据一方,自恃天高皇帝远的边关军侯,才敢明着违抗东宫。
凉国公杨洪要是不想入京,又岂会被圣旨压得难以抬头。
老老实实守着自个儿一亩三分地,东宫也鞭长莫及。
……
……
寝殿大门被推开。
陈貂寺垂首踏进其中。
而今已经子时过半。
按理来说应该掌灯点烛才对。
可内里一片漆黑静谧莫名。
“殿下……”
陈貂寺渐渐走近,始终不忍抬头,害怕看到触目惊心的骇人景象。
这位白发白眉的大宦官,素来是手段酷烈,杀人无算的赫赫凶名,著称于后宫与江湖。
圣人闭关之后,破山伐庙的那帮余孽,不下于二十次潜入深宫,妄图刺杀东宫。
并非只针对太子,像是詹事府的属官,门下的仆役小厮等等,都未曾放过!
直到陈貂寺出手,一次把七八位五重天的宗师悉数杀尽,悬首于宫门一角。
尸身暴晒,鞭成齑粉。
而且往往还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的血亲子嗣,斩草除根不留隐患。
最悚人的一回,乃是长生府的刺客改头换面。
隐忍数年,欲要发动雷霆一击。
却被黑龙台觉察,请陈貂寺出手。
除去四个刺客,连同他们所藏匿的府邸、容身的地点。
拢共牵扯出百余人,全部都被株连。
那日的天京城中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只是这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大多都被掩盖动静。
属于烈阳之下,难以照见的阴暗角落。
江湖上凶名极盛,几乎与魔头无异的陈貂寺。
这辈子所见过的血雨腥风何其之多,可面对坐在椅上的白含章,他那双雪白的眉头连连抖动,半晌都不敢抬起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