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偷偷出去,又偷偷地回到乾德帝身边,殿里的大臣们为了皇帝纳妃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动静。荣华凑到乾德帝身侧,小声说道:“陛下,暖阁那位小公子醒了,叶姑娘派人来说他不愿意起,也不吃东西,让您回去看看。”
乾德帝也听烦了下面大臣的争吵,见尹璁醒了,就准备回去看看。他倒是很想知道,那个少年突然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也想知道少年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那便回去看看罢。”
荣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动了乾德帝,心里越发觉得乾德帝重视那位小公子。他的心思活络起来,已经在想着以后要怎么讨好那位小公子,才能得到乾德帝更多的赏赐了。
乾德帝留下一堆还在争执的大臣,从殿后面的门离开了宣玉殿,等大臣们终于吵出个所以然来,才发现宣玉殿哪里还有乾德帝的身影?
尹璁被吵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但是睡不着他也不想起来面对娘亲早已经过世的现实。他像只鹌鹑一样躲在被窝里,谁哄都不愿意出来,可把奉命伺候他的宫人着急坏了。
他看到明黄色的被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明明他是来勾引乾德帝,已经做好在乾德帝面前委曲求全的准备。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窝太舒服,让他想到了在母亲肚子里的日子,还是因为生病,所以任性地放纵了自己,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发呆。
乾德帝回到承光殿的时候,尹璁还赖在榻上没起来,叶姑娘等宫人见乾德帝进来了,连忙跪下请安,即使这样,榻上的人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看着乾德帝走到榻前,生怕下一秒乾德帝突然发难,责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会教规矩,才让榻上的小公子见了皇上也不下床请安。
乾德帝倒不是注重仪式的人,尹璁赖在榻上不愿意动弹,反而让他有种尹璁是仗着他的宠爱,恃宠而骄的满足感。这是乾德帝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心被一团柔软的什么东西充盈,甚至还想给这个少年更多的特权,让他看到少年最真实的一面。
而且尹璁才刚受到母亲过世的打击,这会一蹶不振也是正常的,乾德帝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推己及人,他也能够理解尹璁现在的心境。
他坐到榻边,帮少年掖了掖被子,漫不经心地问宫人:“公子至今没有醒过吗?”
叶姑娘不敢说尹璁是装睡,只好回道:“禀陛下,公子大概是被梦魇住了,直到现在都没彻底醒来过。”
乾德帝闻言嗯了一声,俯身要把榻上的少年连人带被一起抱起来。
尹璁听到乾德帝近在咫尺的声音,早就吓得清醒过来了,只是他刚才还在装睡,这会突然醒来,会让人觉得假,就没敢动,直到他身上一紧,竟是有两条胳膊从他身侧穿过,将他抱了起来。
想到此刻抱着自己的人可能是乾德帝,回想起他匆匆见的乾德帝那两面,乾德帝高大的身影,威严俊美的面容,他就更加不敢动了,整个人像是傻了那样,倒也乖乖地被乾德帝抱了起来。
尹璁在墙外等了很久了,他是来找东西吃的,刚才菜园子里有人在,他当然不能大大咧咧地现身。等宫人都走了,他才轻轻巧巧地从墙外翻进来,落地后拍了拍手里的灰土,又警惕地观察了周围,没人了才偷偷摸摸地走到菜地上。
他对这里熟悉得很,即使菜都已经被收走了,他还是能记得哪块地曾经种了什么。他走到被挖的坑坑洼洼的那块地上,撩开衣摆,从后腰拿出一把种花用的小铲,蹲到地上挖了起来。
这里之前种的是芋头,司苑局的宫人将大头的挖走了,埋在更深处的芋子却还留在土里。宫里的人大抵是看不上这些拇指头大小的玩意儿的,这倒是便宜了尹璁。
尹璁拿着小铲一边刨土,一边还要注意有没有巡逻的侍卫经过,他挖芋子的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儿,就刨出了十来个大小不一的芋子。
怕多了不方便带走,尹璁这才作罢,他将芋子放进小小太监用旧衣服给他缝的布兜里,按着原路返回。
他倒不是宫外混进来的偷吃的小贼,而是住在宫里,勉强可以算是个主子的人物,只是混得有点惨,经常吃不饱,才需要自己到菜园子这里找东西果腹。
尹璁住在长宁宫那边的一个院子里,长宁宫在皇宫西北侧,菜园子在皇宫东南侧,从菜园子回长宁宫几乎要横跨整个皇宫,可以说是路途遥远,困难重重。
不过这对尹璁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早年有幸被个修道之人传授武功,打斗方面虽然有所欠缺,但轻功学得还是很好的,所以他才能避开宫里的巡逻队,从长宁宫大老远摸到菜园子,没有一次被人发现。
今天天气是不怎么好,天黑得很快,可能是要入冬了的原因,尹璁怀里抱着一兜芋子,天黑之前他得赶回他的院子里,于是他就抄了近道,走了以往很少走的对角路线。
以前尹璁为了不被人发现,都是绕着走远路,从东门到北门再到西门,要花上不少时间,只有夏末荷花谢了的时候,他才偶尔走近道,只为了去御花园摘几个莲蓬解馋。
不过御花园的荷花早就谢了,尹璁也有一段时日没走这条路,为此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警惕。御花园是皇帝每天的必经之路,为了确保皇帝安全,这一带巡逻的侍卫更多,尹璁可不想被侍卫的刀捅成筛子,他还想好好活着。
好在天已经蒙蒙黑了,御花园里的灯还没来得及点上,尹璁仗着自己炉火纯青的轻功飞过御花园,跳到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柳树歇脚的时候,跟一只入夜后便盲了眼乱飞的喜鹊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