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光殿门前热闹极了,因为后宫的妃子都知道了乾德帝昨晚从御花园带了个好看的少年回寝宫,不约而同地都想瞅一瞅那个少年长什么样。可惜她们这些后妃没有乾德帝的召请是不能靠近皇帝寝宫的,所以只能派身边的宫人过来一看究竟。
然而派来的人都被拦在门外,连大殿都进不去,她们好说歹说,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值钱物品的,承光殿值班的宫人都不为所动,反正就是不让进。
沐贵妃的心腹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承光殿的大宫女叶姑娘站在殿门正中间,一副铁面无私谁都不给进去的架势。叶姑娘是承光殿的大宫女,是乾德帝的贴身宫女,也是乾德帝跟前的红人,平日里既要照顾乾德帝,也要负责承光殿的事务。她跟御前公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都是乾德帝的左膀右臂,在承光殿是半个主子的存在,虽然品级不高,但各宫主子看在乾德帝的份上,都不得不对她客客气气的。
现在她站在门口不给各宫派来的心腹进殿,代表着各宫娘娘的宫女也不敢硬闯,只好谄媚地恭维她,左一声叶姐姐,右一声叶姑姑的,还有人拿出金子玉佩想贿赂她,都被她婉拒了。
由乾德帝的大宫女出面,可想而知皇帝寝殿里头那个少年有多得圣心。沐贵妃的心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穿过一众宫人走到殿门口。其他宫的宫女见她是沐贵妃宫里的,虽然不爽她插队,但碍于沐贵妃的身份地位,也不得不给她让道。
沐贵妃身边的宫人仗着沐贵妃的威望在宫里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心腹顺利地走到殿前,笑嘻嘻地跟承光殿的大宫女套近乎:“姐姐,多日不见,您可好?”
叶姑娘知道她是沐贵妃的人,看在沐贵妃的份上,对她也还算客气:“托碧蝶妹妹的福,姐姐近来还好,只是不知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承光殿看望姐姐?”
碧蝶自来熟地挽住叶姑娘的手臂,将叶姑娘带到一边,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碧玉钗放到叶姑娘手里,笑吟吟道:“妹妹来看望姐姐,自然是想念姐姐了,贵妃娘娘也心念念着姐姐您为陛下的付出,让我带点东西来慰问您呢。”
叶姑娘怎么不知道她过来是做什么的,无非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跟其他那些宫人一样,是过来打听消息的。她看了眼手里成色很足的玉簪,玉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玉,但再珍贵,也不如自己的小命贵。她可还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为谁效命的,她既然被乾德帝器重,那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乾德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更何况,她在乾德帝面前当差,受到的好处也不少,乾德帝虽然勤俭节约,但对伺候的宫人还是很大方的,逢年过节都会有打赏,这么一来,这支碧玉簪对她来说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玉簪塞回碧蝶手中,笑着说:“这怎么好意思让贵妃娘娘破费,我身为陛下寝宫里的奴婢,为陛下分忧是本分事,又怎么敢居功请赏?贵妃娘娘和妹妹的心意我就心领了,妹妹回去替我跟贵妃娘娘问个好。姐姐这里还忙,就不送妹妹了。”
碧蝶路上打好放在腹中的稿子一个字没用上,就被叶姑娘这么三言两语地打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姑娘走回殿里关上门,将一众来打听消息的宫人关在门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她直跺脚。
回到沐贵妃宫里,碧蝶都还记恨着这件事,她地位低,不能顶撞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可贵妃娘娘总可以替她出面教训教训那个目中无人的叶姑娘吧?这样想着,她就带着私心在沐贵妃面前说了叶姑娘的坏话,说得那叫个绘声绘色,果然激得沐贵妃拍桌发怒。
沐贵妃已然被妒火烧没了理智,听了碧蝶加工过的话,气道:“好一个狗奴才,居然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真当自己是承光殿的主人了?”
碧蝶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嘛,她还看不起娘娘给的碧玉簪,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了。”
沐贵妃闻言怒气更甚,她站了起来,广袖一甩,吩咐道:“来人备轿,本宫要去承光殿会一会那狐媚子!”
这个狐媚子也不知指的是叶姑娘,还是霸占了承光殿的那个少年,反正碧蝶达到了目的,便也趾高气昂地跟沐贵妃去承光殿找人算账了。
才刚刚入冬,还没下雪,承光殿里就已经开始燃着熏笼了,进到里面,一阵暖意袭来,扑在乾德帝和尹璁的湿衣服上,黏腻得难受。乾德帝却像感觉不到那般,径直进了暖阁,把少年放到榻上。
负责乾德帝起居的大宫女率先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被乾德帝放在榻上的那个孩子,还是个少年郎,一身衣服全湿了,脸冻得发白,也不知道乾德帝去哪里捡来的。
见乾德帝一动不动地坐在榻前看着榻上的少年,身上还穿着被濡湿的龙袍,怕这两人一起生病,大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道:“陛下,让奴婢来照顾这位公子,您先去换身衣服罢。”
乾德帝这才从少年身上回过神,指尖摸到少年身上单薄湿冷的衣服,就对大宫女说:“去给他找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大宫女得了吩咐,急忙出去给这个少年找衣服去了。
荣华吩咐完外面的宫人,这才进到暖阁,见圣上还穿着湿的龙袍,怕他受寒,连声劝道:“陛下,您先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有奴才们看着就好。”
乾德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宣太医。”
荣华才反应过来,急忙对着外面的宫人喊道:“宣太医——”
他声音太大了,乾德帝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他才知道自己刚才吵到了睡熟的少年,猛地就闭了嘴。
荣华用眼角快速地往榻上瞄了一眼,他倒想看看这少年是何方神圣,他跟在乾德帝身边也有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乾德帝如此慌张。
只见乾德帝他一手轻轻地执着少年细瘦的手腕,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别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温柔?荣华怕自己是被暖阁里的烛光晃了眼,看错了,还背过身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这时大宫女拿着一套灰扑扑的里衣进来,这是她临时跟宫里的小太监借的。她拿进来跪在榻前躬身对乾德帝说:“陛下,衣服奴婢拿来了,让奴婢来为这位公子换上吧。”
乾德帝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只是一摸,就皱起了眉头:“这么粗糙?”
大宫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太监穿的衣服,布料和做工上当然不能跟皇帝的比,乾德帝习惯了绫罗绸缎,觉得太监的衣服粗糙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