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垂眸思索片刻,极少见的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可那又如何呢?他慢慢地想,真相如何,又一定重要么?
杀人如麻的是封霄阳,挑起两界争端的也是封霄阳,哪怕封霄阳口中那个爱人真是他、他程渺记忆中那道模糊的影子真是封霄阳,那又如何呢。
风花雪月再动人,终究抵不过累累血债。
但两界之间千年争端,真是一人身死便能解决的事么?
程渺有些惶然,索性强行命令自己不去想不去念,只暗暗给封霄阳扣了个不负责任的大帽子,将所有的错事都推到了他一人身上去。
若是魔尊身死,想来那些魔族便也没了作乱的依仗。
日后再有强横魔人……杀了便是。
可他要如何杀了封霄阳?
程渺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个对于封霄阳而言合适的死法。
他是永不会承认,自己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那人若是继续活蹦乱跳下去,才是对他、对三界都好的选择。
——
封霄阳出现在魔界某处的消息,是又过了一年零三个月,才到了程渺耳中的。
程渺的心先是猛地一跳,而后慢慢沉了下去。
他怎么会出现在魔界?
心底有再多的怀疑、再多的想法都不再重要了。封霄阳显露行踪,对于程渺而言,只意味着一件事——他那久未出鞘的霜落剑,要见血了。
他与封霄阳之间,是注定只能活下他程渺一个的,他明白这无可违逆的命令,却并不知道该如何杀了封霄阳。
拔剑、出剑、碎魂,简单至极的过程,对象换成封霄阳,却难的像是要让他去窥探繁复的天机。
程渺在屋中枯坐半日,终是下了决心。
他提着霜落剑上了山,袍子一撩跪在了乘风殿前,磕了三个响头,望着半闭的殿门沉声道:“罪人程渺,今有一请。”
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回应。程渺等了一刻,再次磕了三个响头,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有了些回应——木门吱呀一响,走出了个一袭素袍的李致典,立在阶上向着跪伏的程渺摆了摆手,轻声道:“师父睡了,仙尊若是有什么事,还请来日再来。”
程渺微抬了头,与仍挂着些浅淡笑容的李致典对视,淡淡道:“不了。我便在此处等他。”
随即又低下了头,仍是三个响头,仍是那句“今有一请”,仍是一副芝兰玉树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