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盛夏,晨光熹微,偌大的太央宫还在沉睡。
太央宫北部的玉液池边,侍奉花草的宫婢还没来当值,大片牡丹低垂着头。
从远处走来几名宫女,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缓缓而来。
她所过之处,沉睡的牡丹仿佛被惊醒,竞相开放,姹紫嫣红,却远远不及女子光华四射、倾国倾城。
她比宫女们高出将近半个头,一张绝色冷艳的脸,妆容精致,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
宫人小心翼翼问她:“皇后娘娘,今日真能在这里见到陛下吗?”
皇后语气中有淡淡的疏离和厌恶:“今日有一匹西疆来的天马会送到这儿,陛下那么喜欢马,他一定会来。”
众人了然地点头。
皇后萧锦瑟在花丛前站定,面朝承露宫的方向,静静等着大梁天子的到来。
承露宫是贵妃戚云裳的住处。戚贵妃夜夜专宠,天子杨乾只会从她的宫里出来。这些日子萧锦瑟每天去承露宫前等杨乾,都被士兵无情地驱赶,堂堂皇后,只好来到玉液池边与天子“偶遇”。
宫女们偷偷看她强装镇定的脸,一阵阵地替她心疼。
她出身镇国公府,是开国功臣的后代,容貌绝世无双,先帝在世时就指定她为太子妃。她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杨乾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杨乾在大婚当晚赶去婚房的路上,被小宫人戚云裳“不经意”拦住了去路。
这一拦,就是五年。从太子到天子,杨乾把戚云裳视若珍宝,恨不得上朝都抱着;而对皇后始终冷脸相对,甚至还带着戚云裳在她面前欢好,只为了给她难堪。
说起来,戚云裳哪一处都比不上皇后,她往皇后面前一站,简直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倭瓜!就是她最拿得出手的那张脸,比起皇后娘娘来也不够看的!
可当今天子他就不是正常人!平生最喜欢的东西只有三样——他自己、绝世好马、戚家人!
宫女青鸾义愤填膺地在心中骂了一通,她怕萧锦瑟不好受,低声道:“娘娘几天没有合眼,要不去飞来亭歇一歇,婢子在这里候着吧?”
“不用,陛下很快就会来。”萧锦瑟一
动不动,声音柔软。
旭日升起,阳光洒在她脸上,凤眸被长长睫毛遮去,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入她眼中。她缓缓抬起头,终于看见了杨乾和戚云裳的仪仗。
她深吸一口气,远远地跪拜下去。
杨乾走近,厌恶地皱眉:“皇后如果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在这里碍朕的眼!”
萧锦瑟猛然抓住他的衣角,忍了多天的委屈和不甘随着泪水决堤:“陛下,父亲不是反贼!萧家世代忠心耿耿,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勾结长陵王谋反?”
杨乾震怒:“人证物证惧在,皇后还敢替萧家喊冤?!”
萧锦瑟只当没看见他的怒色,忍着哭腔快速说:“所谓的物证只是一封从父亲房中搜出来的书信!字迹很有可能是仿的!而那人证萧逸之,他从来不把父亲放在眼里,妾身兄长死后,父亲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对他严加管教,他对父亲积怨很深,每日都盼着能扳倒父亲!请陛下看在萧家几代人为大梁出生入死的份上,好好审一审萧逸之,说不定能查出陷害萧家的幕后主谋!”
“幕后主谋?”杨乾低头看着萧锦瑟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厌恶少了大半,难得地对她有了几分耐心,“看来皇后心里已经有了幕后主谋的人选?”
萧锦瑟不顾戚云裳在场,斩钉截铁说道:“是戚显昭!他文不成武不就,祸害萧家等于是祸害大梁!陛下英明,请陛下……”
“皇后!”戚云裳高声打断她,“妾身的兄长能走到今天,全仰仗陛下提拔!皇后污蔑妾身的兄长,就是责怪陛下识人不清!”
这话戳到了杨乾的痛处。
他从小自命不凡,被封为太子后,朝中对他能力的质疑源源不断,他恨透了这些。
一个立志成为千古一帝的人,怎么可能连识人都做不到!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让开!”杨乾低吼。
萧锦瑟紧抿着唇,家人很快就要问斩,今天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怎么能轻易放过!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帝王常服,不肯松开。
“皇后,你大热天的把陛下拦在这里,要是陛下晒出什么事来,你担待得起么?!”戚云裳带着笑,声音慵懒散漫,说得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