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什么,姜绾展颜一笑,矮身行了个女子常用的福礼:“家父教导我为人处世要知恩图报,今日受了东家的恩,却不知要如何报,不如东家告知名讳,我也好回府说与父亲听。”
陆执徐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试探,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但婉拒道:“姜小姐言重了,不过小恩小惠,姜小姐不必记在心上。”
被人叫破身份,姜绾神色依旧,甚至脸上的笑容更温婉几分:“东家既认识我,那想来之前那句从未见过便是诓人之言了,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二字,东家这般藏着掖着可不好。”
陆执徐哑言而笑,他本意是提醒姜绾适可而止,却没想到被人从言语间抓住错处。
“我与令尊不过见过几面,姜小姐何必追问。”
姜绾不依,俏生生地笑道:“要的,要的。圣人言,君子之交淡如水,若东家是哪位世叔伯父,今日绾儿岂不失礼。”
似是想到了什么,风姿窈窕的少女贴心道:“听东家语调,应是年龄不大,想来是位世叔。世叔不愿坦言便罢了,等绾儿归家说与父亲听,再让父亲请您吃酒谢礼吧。”
陆执徐:“”
若是他不认识姜静行,等你这么一说,岂不是得罪死了姜静行。
让靖国公请人吃酒谢礼,皇宫里那位都没这么大本事。
陆执徐扶额,怪不得姜静行想要嫡女承爵,若是没见过姜绾打人时的狠辣,他还真要以为这是哪家知书达理的贵女。
这性子,倒是得了当爹的真传,做事先礼后兵,即便是礼,也是暗含威胁。
不过一想到她爹,陆执徐嘴角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俊秀雅致的眉眼也笼上一层阴郁。
今日见到姜绾是个意外。
他本没想来泰安楼,但他清晨一早便接到消息,得知昨日宫中内监带着一队羽林卫去了靖国公府,缘由为何他也一清二楚,早有准备的事不值得人惊奇。
可巧就巧在,昨日武德帝心血来潮,召他入宫问了问伤势,还留他用了午膳,席间的天威难测,话中的种种深意不说,等父子二人用完膳时,碰巧又是内监入宫回话的时候。
他不知那新上任的内监统领说了何事,但他深知他父皇的本性,能让一向无情冷肃的人舒展面容,露出柔情,除了他的靖国公外,还能有谁!
陆执徐抿唇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也没了和人周旋的心情。
“姜小姐请便。”
闻言,屏风外的姜绾眉头一皱,知道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
“既是如此,那便不打扰东家了。”
她退回到秋禾身边,拿起她手中契书,刚想说些客套话告辞,便被门口的动静打断了。
这对主仆转身一看,同时惊讶道:“爹!”“国公爷!”
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站门口听了许久的姜静行。
屏风后的陆执徐听到二人称呼,眉心一跳,刚要直起身,又想到外头有人,只好作罢,又坐回矮榻上。
“绾儿怎么在这儿?”姜静行言笑晏晏,明知故问道。
“女儿”姜绾下意识扬起笑脸,刚想走过去,却被人从身后拽了拽衣袖。
她回头看,正好对上身后秋禾的口型:“小姐,衣服。”说完,秋禾飞快低下头。
姜绾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今日穿的男装,顿时僵在原地,脸颊涌上一片绯红,眼神有些闪烁,含糊道:“府上有几间铺子,女儿在帮姑姑打理。”
姜绾越说声音越小,毕竟即便是打理铺子,也万万没有哪家贵女会换了男装跑来谈生意。
只是她不放心手下人,这才亲自来。
姜静行看出她的不安,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做的不错,你姑姑日后也能轻松不少,现下可谈好了?”
姜绾点头,见父亲神色轻松,没有怒容,顿时喜笑颜开。
她步伐轻快地走到姜静行身边,随口问道:“父亲怎么在这?”还是直接推门进来,好似与人十分熟络一般。
姜绾的眼神飘向屏风,眼中的好奇更甚,没想到父亲来了,后面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如今更是一言不发,好似见不得人是的。
姜静行随之看过去,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方便出来,于是解围道:“我与楼主是故交,今日约了见面。”
听到父亲这样说,姜绾闻弦知雅意,不疑有他,当即便道:“女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