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赶忙整整钗环,坐正了,尤二姐一汪秋水眼也看向厅外。
却见来的是赖二媳妇并一大群庄妇打扮的女人。
赖二媳妇笑道:“车马已架好,老娘和二姨三姨,咱们这就走罢。”
尤老娘皱眉道:“走什么?我并没让你备车架。”
旁的一个粗壮庄妇笑出声儿来:“你是谁啊?我们可怜你们走岔了路,借屋子给你们歇歇脚,怎的还赖着了!”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打扫锁门。”
说罢,根本不听尤三姐尖叫喝骂,几个人一拥而上,跟架小鸡子似的将小脚伶仃的女人塞进宁府的车里。
赖二媳妇忍着笑,只管冷眼旁观。
车里,尤三姐仍挣扎叫骂,却哪里抵得过庄妇的力气。
带车马出门时,尤三姐忽然大叫杜仲的名字,声音凄厉。
受此大辱,尤二姐泪流满面,拉着发癫狂的小妹子不叫她闹,免得更丢人。
姐妹两个正手脚搅在一起的时候,车外忽然传来声音:“好叫尤小姐知道,杜仲无意,万望不要纠缠!”
此时杜仲就站在路旁,要亲眼盯着尤家的车走了。
车帘子猛然一掀,一张如花似玉的芙蓉面探出来,尤三姐哽咽问:“你果不肯娶我?”
杜仲后退一步:“小姐自重。”心里只打定主意一定要狠狠教训贾珍一通,才可消恨。
尤三姐眼中就留下泪来,梨花带雨的美艳动人,但杜仲那里,却又退开一步,尤三姐分明见他扫看到了自己的脸,却石头似的毫无动容。
羞耻至极,尤三姐一发狠,突的回身掀起车帘,就要往车下跳。
她这等三寸金莲,窈窕身材,从半人这么高的车上跳下去,非得受伤不可。
众人惊呼一声,却见杜仲冷冷的站在那里,清看着尤三姐如折翼的蝴蝶,一头栽下马车,摔了个头破血流。
尤老娘和尤二姐坐不住了,尤老娘指着杜仲责问。
杜仲冷道:“与我有什么相干。”
“僻静乡野无医无药。”杜仲对车夫道:“医治请尽快回城罢。”
尤老娘还要闹,尤三姐拉住她:“我们快走!”他真与我无意,哪怕我立刻死在他眼前也无用。
正乱着,对面好些车马过来,尤氏赶着下车。
尤老娘好似看到了救星,就要对尤氏痛说杜仲无理无情。
却听尤氏平淡道:“太太妹妹们快回罢。大爷披发入道,现已进玄真观同老爷修道去了。”
杜仲微微躬身,像尤氏拱拱手。
尤氏对杜仲还礼:“叨扰了。”
说罢,尤氏上车,命宁府的人:“快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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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一月,似乎风平浪静。
这一日,正是春寒褪尽,春光明媚之时,云安、迎春和黛玉回荣府小住。
云安坐在丹桂苑,同凤姐说些体己话,突然惊呼一声:“什么?尤老娘再嫁了!”
云安一双桃花眼都瞪的提溜圆了,实在少见她这样傻气。
凤姐和平儿都撑不住“噗嗤”笑将出来。
“嫁了,嫁了!还带着她那一对女儿又嫁了!”熙凤连声笑道:“从此以后,再没有尤老娘,没有尤二姐、尤三姐了!听说那家子姓孙,家里并没有女孩儿,于是如今便是孙老娘、孙大姐、孙二姐了!”
平儿也道:“却也不差,是大同一个守城的小官儿,来京里拜见族亲,被人说和成了尤老娘。听说孙家亦是当地颇繁盛的宗族,只不过丁多钱少,这孙老头应许给尤二姐、尤三姐寻个好夫家……倘若她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虽难免清贫些,但孙家儿郎好容易娶得媳妇,倒不至于叫她们受苦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