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手放在小腹上,与尤氏对视一眼,冷笑道:“哦,珍大哥哥在家里请吃酒?珍大嫂嫂怎么不知道,这可奇了!你这会子还替你们二爷瞒着,很好啊。等遇上刺客了,二爷有个好歹,老太太、大老爷也只找你们要人就是了。”
唬的兴儿忙跪下磕头:“小的并不敢撒谎!确实是珍大爷在家里请二爷吃酒,因席面是摆在亲家太太居住的那院子里,所以珍大奶奶不知。”
凤姐就点点头,扬起高调门问:“珍大哥哥在亲家太太院里请客?听说那里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小姨娘,可真真叫我开了眼界——珍大嫂子,咱们俩好命苦,索性我们两个拉着手碰死得了,也好给那别人家带来的不知本姓是谁的两个小婆儿让地方!”
说完一歪在靠枕上,手上狠狠掐了一把尤氏的手。
尤氏就哭起来:“快请大夫!”
丹桂苑登时忙乱起来,平儿两步上前兜手给了兴儿一耳刮子,顺儿也唾一口:“……只管哄着爷胡闹罢,仔细你的皮!”
不一会儿,上院贾母就知道了,亲自过来看凤姐。凤姐只管晕着,留下给尤氏发挥。
尤氏哭得泪人一般,羞愧的几要上吊。鸳鸯拉过尤氏的大丫头银碟儿到一旁,须臾伏在贾母耳边说了。
贾母这一回倒没说什么小孩子馋嘴猴之类的话,因那尤二尤三并不是下人外人,而担着个亲戚家姑娘的名头,这可不是闹着顽的。
况且贾母将凤姐的这胎看的极重,这原是她老人家视为大难初霁后的唯一欣慰,因此贾母十分不留情,骂道:“将那三个下流种子绑过来!赖大家的封一封五十两的银子送去亲家太太那里,请她们家去罢,我们庙小容不下她家那两个大佛!”
贾琏头一次来,便是心痒尤二尤三的好颜色,也不过是存在春风一度玩玩的心,于是赶忙溜回来了。但贾珍却走不脱,尤二姐拉着他的裤腿哭,尤三姐一边撸袖子要找贾母讨说话一边站在炕上揪着贾珍的衣领子。尤老娘作势要跳井。贾蓉看他爹忙的那样,猴子一样赶忙也溜了。
贾珍焦头烂额,偏尤三姐泼辣又有心机,拿着了他的短处,贾珍只得求饶:“那边老祖宗气大了,蓉儿他凤姑娘又动了胎气,桩桩是要命的事!姑奶奶,你快放我过去,回来你说什么都依你!”
尤三姐嗤的冷笑,寒冬里还散着裤腿儿里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腕子就踩到炕桌上:“蓉儿他凤姑娘?说的是方才那位琏二爷的正室太太,你们现在倒一家子骨肉亲近起来,方才你要把我姐姐嫁给琏二爷做二房时怎么不想她是你儿子的姑姑呢!我呸!别怪姑奶奶没提醒你,便是那隔墙头的老虔婆再气死了呢,答应我的事也要做到,不然我可不给你活路!”
这三姐花朵一般的年纪,对付男人却像个老手,这厢疾言厉色威胁了,下头腿脚却不老实,动一动就勾的贾珍又一肚子邪火。
贾珍涎着脸凑近了:“好祖宗!我有办法哄老太太呢,再者说她也不大好管我们府里的事,你们只安心住着罢——何必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难道跟着哥哥不快活?”
尤三姐却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手里摁着的那点扒灰的证据,若贾珍狠定了翻脸,其实也无用,这姐儿便哭一阵笑一阵的闹将起来:“我们姐妹金尊玉贵的人,难道白白叫你们这下流坯子糟蹋?也不求别个,只要有个归处着落,我们难道过分了?好姐夫,你便是那皇帝老子,能不能睡完了媳妇睡小姨,还清白无忧的——”
不等贾珍动怒,尤三姐一头撞进贾珍怀里,哭道:“便是为个长长久久,姐夫也得替我们操心做主!”
这话意味却长,贾珍眼睛一亮,这两支娇花他才上手远不到腻烦的时候呢,登时笑道:“不若我光明正大的纳了你两个……”
尤三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眼色不善,贾珍居高临下,一眼对她的眼神,一眼又瞄到下面大红抹胸间露出一痕雪白脯子,咽咽口水道:“你姐姐与琏兄弟,那你呢?心肝儿,可有看上眼的人,你别怕只管说,只要日后还这样来往,你相中谁了我都给你办成!”
尤三姐斜着眼看他:“果真?”
贾珍道:“果真。”
尤三姐便两手攀到他肩上,身段仿佛蛇一般玲珑柔软,两点香唇里吐出一句话来:“那日我见一个人送一行车到你们隔壁府里,他骑在马上,倒有个男人样子,我既看上了,便不理他是穷是富,家里是好是歹,果然就要嫁他了!”
原本尤三姐从前爱上了一个爱串戏的风流公子叫柳湘莲的,三姐爱他任侠气概,比见过的所有男子更有男人骨气,心慕他来去随心的潇洒气度。可那日偏又见了一个人,其马上英姿,行动间刚强有力,越衬托的剑眉星目冷冽精神,直叫尤三姐看红了脸,偏偏这人下马跟车里的人说话时一瞬间眉眼之温柔和平,直击三姐心扉……尤三姐从未有过这样目眩神迷的感受,只要将她自己带入下那车里的人就面红心跳,不能自已。
贾珍还要问,又听外面人再催促。
尤二姐此时替妹妹说了:“听说是什么杜大爷,隔壁那府里客居的杜姑娘的哥哥。”
贾珍想一想,笑道:“是他啊。一个小门小户的种子,也值得你这样,放心罢,我包管如你的意。”
说完,理着衣裳拿脚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