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场经年的大梦初醒,恍然间像是沉默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安非约尔蓦然俯下身,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拥抱他。
时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许久才有沉闷的声音从肩颈处响起来:“主人。”
“嗯。”
安非约尔听见他的声音,呼吸间的气息将那漫长的崎岖一一填平,从此唯余锦绣康庄。
他从来没想过能从对方嘴里听见那句话。
像时倦这样的神,永远站在高处俯视众生才是常态,愿意接受那些儿女情长已经是命运恩赐浩荡,可绝不会有人想到他能主动走下来。
别人不敢,他也不敢。
就像刚刚在飞行器上看到高耸大楼下的时倦,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自己看错了。
他低声道:“可我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你。”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安非约尔都始终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对方喜欢的。钱权名势,对方拥有的从来都不比他少。
年少时他尚能凭借着一腔未撞南墙的孤勇跟着对方。自从那次被其他信徒们欺负,恰好被回来的时倦看到以后,对方便再没有过一离开就是一年半载的情况。时倦几乎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他便仗着这份偏爱一得空便拉着对方溜出原神殿。
玻璃盒子包装的青团,花盆里娇艳的山茶花,五颜六色的吸管星星,跨年夜里的漫天烟火,从清晨到日暮接连不断的钢琴曲,所有人类喜欢的东西他都拉着对方接触过,妄图把所有缤纷灿烂的一切都给对方。
长大后开始明白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有多大,而且那么多年送出去的东西也从来没见到对方有过情绪波动,便知晓那些凡人喜欢的东西于对方恐怕和原神殿的一块砖没什么区别,放着还占地方,只能克制着自己不要打扰。
哪怕后来时倦在小位面气运残缺,命途坎坷跌落云端,他抹去自己的记忆投身小位面想要保护对方,却发现无论走到何种低谷,如何满身泥泞伤痕,对方靠自己就能再度爬起来。
时倦自己就足够强大,无论身边站的是谁都没法让他更进一步,不拖后腿已经是旁人能做到的最高程度。
这样的神,究竟为什么走下来,凭什么要走下来,谁值得他去动凡心。
时倦恢复了几分力气,抬起他的脸:“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
安非约尔的呼吸蓦然一滞。
“如果一定要的话,”时倦抬眸,“你可以试试再多喜欢我一点。”
再后来的事情就比较不受控了。
时倦几乎是意料之中地感觉到自己唇上一凉,疼得睫毛一颤,很想再跟他强调一遍伤口裸露易感染的问题。
倒是安非约尔注意到他的变化,总算想起某个被跳过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神魂究竟怎么办?难道要一直这样?”
时倦:“会好的。”
“真的?”
“我的神力可以自愈。”
原本神魂濒临溃散只是因为承载的神格力量超出了所能接受范围,如今他的神体恢复了,神格有了地方待,自然不会再对神魂造成伤害。
安非约尔眉头微皱:“那刚刚算怎么回事?”
时倦默默拭去唇上的血,留下一抹殷红:“伤口总要有个恢复的时间。”
安非约尔抓住他的手指,从床头抽了张湿巾,将对方手上的血迹擦干净:“那就是痊愈之前还会疼?”
时倦不说话,默认了。
安非约尔眉头拧得更深,最后松开:“那我以后得把你再看紧一点。”
“……”
时倦愣是没想到他的思维是怎么跳到这里的。
“刚刚疼完,你好好休息。”安非约尔一点点拭去他唇上的红色,将湿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我还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