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寝很大。
因为山洞的洞口被设了禁制,哪怕空气也无法流通,里头的长明灯早早便因为没有氧气熄灭了,说伸手不见五指都算是大事化小。
任清言修道,有意控制自己吐纳气息的情况下可以短时间内不呼吸,但还没有不靠眼睛就能视物的能力,用夜明珠充当光源,第二次踏入墓穴。
时倦没有这个限制,此刻依然站在墓碑前,脚边还蹲了只橘猫。
当然,谁也碰不到谁,双方互不干扰。
橘猫完全是因为跟着任清言才跑过来的。
橘猫知道时倦死了,不是因为看见,而是凭着它作为世界意识自带的与世间万物沟通的能力感知到的。
之前时倦死的时候它就不在现场,下葬时它也不在现场,直到后来任清言处理好一切回来了,一推开门就看见它趴在火炉边上。
也不知道是故意避开的还是怎样。
橘猫望着面前的石碑:“你刻的?”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任清言没有理会它,也没有靠近墓碑,就只是站在棺木前,
橘猫:“为什么要刻表字?名字才两个字难道不简单一点?”
任清言手指搭在棺盖上,指腹下的触感冰冷,带着一点点木头磨平后的粗糙质感。
他选的是口木棺,非常普通的、没有一丝一毫特殊金属或灵石镶嵌,是山下绝大部分人家都会用的款式。
时倦到底不是常人,不属于顺应天命的正道修士,却也不是普通的魔修。
因为身体原因,天生无法在自然状态下与灵力兼容,死后没了魔气护体,若是扔进灵力充沛的地方,估计腐烂得比谁都快。
两害相权,任清言只能用最普通的棺材,只是在拿到以后,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所有木块的榫卯相贴和边角尽数检查了一遍,擦去了所有不平整的凹凸尖刺,方才亲手将那个人放入其中,送到墓穴里。
橘猫没有亲眼见过这个过程,当然就算见到了估计也只会评价一句无用功。
它问道:“为什么不写你的名字?”
任清言垂下手:“写我干什么。”
橘猫:“我以为你好歹会把道侣两个字刻上去。”
时倦看了橘猫一眼。
这个话题没能继续下去。
墓穴没有氧气,没有灯,而夜明珠的光照范围实在有限,任清言也没有上香一类毫无意义的动作,只是拿出手绢,将棺材的表面细细擦拭了一遍,忽然出声道:“修魔道有门槛吗?”
橘猫:“……你认真的?”
任清言道:“我听说的消息里似乎是没有的。你说我现在重新修行一次怎么样?速度会不会比第一次更快?”
系统觉得自己正眼睁睁看着一株根正苗红的孩子狂奔在长歪的道路上,拉都拉不回来。
任清言道:“长这么大,我还没去魔域看过。要不要趁现在去一趟?”
时倦望着他,很轻地抿了一下唇。
任清言那几句更像是自言自语,说完后便起身走出墓穴。
时倦跟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他捡起不知道是出神还是单纯没拿紧掉在地上的夜明珠,安静地收到储物戒里。
三月的天华山上空下起连绵不绝的大雨,天空灰得像是哭过。
毗邻的山脚村庄里梯田的淤泥翻滚,野草沾了满身寒凉。
正是种植季,村民们不肯放过这样的大雨,雨势稍霁,便提起裤脚下了地,一排排犁种着菜苗。
时倦依然坐在屋子里那座古钟上,右脚踩在钟盘下凸出的横木上,另一条腿自然地垂下,白鞋系着鞋带。
系统最初没怎么注意,它家宿主不知出于什么一直跟着气运之子还不嫌无聊,可系统不同,这小屋它在时倦死前那段日子就把里里外外看遍了,末了就只能打量屋子里唯一不一样的活物,也就是时倦:【宿主,您身上的衣服是自带的吗?】
时倦:“我陨落前穿的。”
系统默默看着他那一身白衬衫黑裤子白袜子:【可这好像是人类的衣服?】
倒不是他穿着不好看,只是在它的想象里,神都应该像这个世界的修仙大能一样底配法衣才对,这一身也未免太过亲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