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么了?”
原是想的太入神,一时没忍住的唉声叹气,雄娘子勒停马车,微笑着转过身去,看向司徒静。
“没事儿,只是想着更深露重,找个地儿停靠休息下,爹去烤些野鸡、野兔给你吃。”
司徒静闻言点点头,下了车之后,主动担起了生火的任务。
雄娘子将野鸡野兔剥洗完成之后,用湿木条串好,放于刚搭的简易火架上烘烤,期间两人都是沉默不语,沉寂的气氛好像在酝酿着什么让人不安的事情。
司徒静心里也是纠结的,她觉得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但又不甘心中途折返,一辈子狼狈逃窜。
更重要的是,她此刻若是选择亡命天涯,那当初和苏小七撂下的豪言壮语,便都成了愚蠢的笑话,也没脸去寻求对方的庇护。
可是她真的不想死的,好日子好像才刚刚来,还没几天,感觉是甜的,是辣的,是酸的,偏偏返程的时候再咂摸几下,又觉得一切太仓促,根本没来得及尝尝是什么滋味儿。
她到底不是花满楼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当时许下的满腔豪情,此刻想想也都心中热血冲到了头顶,才呈现出这般虚假的孤勇。
因为她不禁害怕丢了性命,心中还有难以抑制的怨怼。
埋怨为何偏是自己要承受这样的事情,埋怨父亲为何如此无能窝囊,却偏又和水母阴姬那样狠厉歹毒、木人石心的人扯上关系。
这样的想法,她原先跟本不会去思考对不对,合不合适,恰不恰当,但当下却是不愿让苏小七知晓的,只因不想真的成为她嘴里那种无耻下作之人。
“爹,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应下这件事,后悔这般羊入虎口似的主动向神水宫奔去,后悔一时气勇,逞了英雄,后悔有她这样一个女儿作为牵绊,作为累赘。
司徒静问出口之后,就开始后悔了,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
她这般问出来又能如何?
若是父亲说出后悔二字,难道她真能装作潇洒豁达的让对方放手,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到神水宫领罪受罚?
可以办到吗?
以她当下孤立无援,中心摇摇的状态,任何微小的浮木都想抓住,即使知道一个人回去是死,两个人也不一定例外。
所以司徒静也为此不断的陷入纠结。
雄娘子听到司徒静的询问,突觉鼻酸。
他这一生当真是做了许多后悔的事情,才落得如此下场,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背上这样的罪孽,他以为自己十几年来隐忍行善,谨慎卑微的等待着见女儿一面,可以算作赎罪,却在见到苏小七那丫头之后,像是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在脸上。
因为静儿虽然比原先泼辣跳脱了些,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胡言乱语,脸上却多了过往从未见过的快乐。
随后他才惊醒过来,那些自以为是的默然隐忍,煎熬等候,不过是以求良心安慰的骗局罢了。那些罪孽此生是赎不清的,是他连承认都不敢做的事情。
雄娘子当初就是拼死威胁水母阴姬也要离开神水宫的人,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欺骗自己说,女儿只有在阴姬和神水宫的庇护下,才能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那样的鬼地方,水母阴姬又有那样让人难以启齿的癖好
“爹是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儿把你从神水宫带出来,那本来就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是爹当初无能,把你落在那儿了,现在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了。”
许是受过阳光的烘烤,原先阴湿潮暗的心脏,稍稍感到暖意,就会产生些微的动摇,更别提对方还是自己的父亲。
司徒静不可否认的心软了。
“爹,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死。”
“可是宫主她,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她那样骄傲自负的人,知道我们沿途返回,却没有派人来捉拿,定是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准备用更狠厉的手段来惩罚。”
“放心,阴姬不会杀你。”
静儿到底是阴姬的女儿,只是出逃一次,顶多受些皮肉之苦,断然不会威胁到性命,这点儿别人不知道,雄娘子还是清楚的。
但是他
当初他以阴姬喜好同性女子的把柄最为威胁,借以离开神水宫,无疑是踩着她的痛处,背叛他们当时情迷意乱时生出的荒唐爱意。
阴姬曾警告过雄娘子,除了每隔几年能见静儿一次,终生不得踏入神水宫,也不得再出现在她的眼前,否则她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司徒静听了这话,心里翻腾的厉害,犹豫再三,想着现在也算是往死路狂奔,干脆趁着机会,有啥问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