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之愣住,李朝歌怎么会突然想喝茶?管家闻言,连忙要去代劳,张彦之将人叫住,自己站起来,说道:“难得公主用得着我,还是我去吧。”
张彦之扫了眼地上的奴仆,转身出去了。等张彦之和管家走后,李朝歌换了个姿势,不紧不慢道:“说实话吧,你们守夜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在主家面前,这些人一个个装腔作势,咬定了自己没偷懒没打盹,兢兢业业,但就是什么都没听到。照这样下去,能审问出结果才有鬼了。
几个看门的人脸上还有犹豫,李朝歌悠悠接了一句:“你们最好明白轻重,一时失察是小,解决不了问题才是大。要是门上的字迹查不出来,你们一个个都要受罪。”
门房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见张五郎已经离开,便讨好地笑着,说:“公主真是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啊!小人佩服。”
“说重点。”
“哎哎,是。”门房慌忙应下,说道,“最开始两天小人没在意,照常关门后就睡着了,第三天字又出现后,二郎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二郎很生气,小的也不敢再睡,夜里巴巴等着。但冬天夜里冷,小的好像丢了几个盹,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第四天夜里小的怕被二郎骂,专门让厨房送了浓茶提神,小人明明一晚上都警醒着,只在快天亮时眯了一小会,就又着了他们的道。第五天小人怕自己走神,就又叫来一个人,想着两个人相互提醒,总不至于睡着。谁能知道只是一小会没注意,字迹竟然又出现了。第六夜我们干脆安排四个人,两两轮班,不信抓不到那个鬼东西。这回我们谁都没有睡着,但门上照常被写了字。第七夜二郎派来十个人,跟执金吾打了声招呼,里面两人外面两人,三班轮替,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这回一晚上都很安生,解除宵禁的时候我们还看过大门,门上干干净净。我们回来交差,只一眨眼,门上竟然又有了字。”
李朝歌问:“第六夜你们四个人怎么轮班?”
“两个人站在门后面听,两个人坐在屋里烤火,半个时辰换一班。”
“确定谁都没有睡着?”
“在寒风里站着呢,绝对没有睡着。”看门人说得斩钉截铁。李朝歌拧眉,这一夜和之前都不同,门口自始至终都守着人,要是外面有人写字,里面绝对能听到。为什么还是没发现呢?
顾明恪安静坐在旁边,就像真的来旁听一般。此刻,他终于开口,问:“你们始终都守在门口吗?有没有四人都进屋的情况?”
看门人一口咬定没有,但他眼神却似有躲闪。李朝歌看出来不对,立刻沉着脸问:“说实话。”
看门人被吓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好像有一次。如今都腊月了,夜里实在太冷,小的冻得受不了,便和同伴回屋暖了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很快就出来了,而且,我们进屋前让巡夜人在门口替我们守着,绝不会漏过啊。”
李朝歌听到这里眼眸微动:“巡夜人?”
“对啊,一个老汉,主母刚刚招进来的。”看门人说道,“公主您也知道,我们郎君刚刚搬到新宅子,每日来往有许多贵客,主母怕遭贼,便招了个老翁,每天夜里绕着宅子巡逻,专门防火防贼。”
高门大院都有巡夜的人,要不然这么大的宅子,什么时候跳进来一个人都不知道。张燕仪把花园修得这么大,越发要注意了。
李朝歌没表态,但是暗暗和顾明恪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个巡夜人有问题。
李朝歌道:“你们下去吧,叫巡夜人过来。”
很快巡夜人过来了,他已经上了年纪,身形伛偻,走路有些颠簸,见了李朝歌和顾明恪后颤颤巍巍地下跪:“草民参见公主驸马。”
李朝歌看到这么一个老人家,内心暗叹。她先让人将巡夜人扶起来,问:“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每日夜里巡逻,身体受得了吗?”
巡夜人苦笑:“受不了又能怎么办呢,人总是要吃饭。我年老体衰,找不到其他活,只能来应聘守夜这种苦差。能混一口饭吃,草民就心满意足了。”
李朝歌没法接话,不由问:“你的儿女呢?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他们为什么还让你出来找苦工?”
巡夜人垂着头说道:“草民儿子生了孙儿,儿媳又怀上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草民只能出来,看看哪里还招人。无论是什么活,只要能给家里带点钱就好。”
李朝歌和顾明恪都叹息。李朝歌问:“初二那天夜里,你巡逻的时候,为什么要替门房守门?”
巡夜人说:“那几位大人是主家面前的红人,草民不敢得罪。草民见他们冻得厉害,想讨好那两位大人,就主动帮他们顶一会。反正草民总要守一夜,替一会不打紧。”
“你顶替的时候,外面有不寻常的动静吗?”
巡夜人摇头:“没有,草民什么都没听到。”
“你守门时,旁边有人吗?”
巡夜人同样摇头:“没有,只有草民一个。”
也就是说,那时候没有人能证明巡夜人的去向。但是李朝歌看着巡夜人的身体,实在不觉得这样的老人家有能力在四个家仆眼皮子底下跳墙出去,写完字后再安然无恙地翻回来。
顾明恪眼睛落到巡夜人手上,问:“你曾经耕过地?”
巡夜人点头:“是,草民一辈子和土地讨生活。如今老了,实在弯不下腰了,只能进城里来找点散工。”
顾明恪又问:“认识字吗?”
巡夜人摇头,顾明恪毫不意外,一个农民,口音都说不对,怎么可能认识字。
李朝歌打发巡夜人下去。等人走后,李朝歌稀奇了:“他年老体衰,也不识字,写字的人不可能是他。那还有谁有作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