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梦。许久不见,这个男孩子又长高许多。现在的他应该叫少年了,他肩膀拉开,双腿显著变长,但胸背还是纤薄的,是很明显的少年人骨架。
他背对李朝歌站着,双手拉满弓箭,他倏地松手,箭矢嗡得一声飞出,正中靶心。
旁边的夫子抚掌称赞:“二公子学得很快,公子在武道上很有天赋。”
被称为二公子的少年放下弓箭,问:“王兄还在学占卜?”
周围的侍从应诺:“是,占卜术很难,大公子已经琢磨了半个月,今日似乎有进展了。”
所以,大公子就又没有来学弓箭。自从王君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的存在后,许多课程都是两人一起上,然而随着两个孩子长大,兄弟二人的分歧也越来越大。
即便是双胞胎兄弟,偏好也不是一样的。大公子非常聪明,三岁识字五岁能诵十岁理政,文史课程他学得很好,但是骑马射箭这些,他就不太喜欢上。相反,二公子在文史课堂沉默寡言,反倒来了演武场会活泛些。
李朝歌站在二公子背后,虽看不清他的脸,但莫名生出种感觉,他并非不擅长文史,而是知道不能在这种地方出风头。相反,在兄长不喜欢的武艺课上,他便能自由表现了。
他又练了一会,放下弓箭,回王宫宫殿。
李朝歌跟着他进入宫殿,这个时代以玄色为尊,宫中到处放着古朴庄重的摆设。二公子进殿,果然看到王后和大公子都在。他给母亲和兄长行礼:“母后,王兄。”
座位上的两人淡淡颔首。二公子坐下,听王后和大公子抱怨:“宣姬那个贱婢又和王上进谗言,让王上立她的儿子为世子,她也配。”
大公子和二公子谁都没有说话。明眼人都知道,宣姬是不可能成功的,夔国大公子神童之名已经远播列国,连天子都知道秦家出了一位公子,极其聪慧机敏。夔王只要脑子不傻,就知道该立谁为继承人,奈何宣姬确实得宠,夔王被爱妃缠久了,难免会随口应诺一两句。
但外朝没人把宣姬当回事,夔王也从不允许宣姬的手伸到两位公子身上。奈何深宫妇人只看得到后宫这一亩三分地,王后依然对宣姬耿耿于怀,一找到机会就要和儿子抱怨宣姬。
两人听王后骂了一会,二公子找到机会,问:“王兄,今日射箭你又没去。若是占卜术实在找不到门道,不妨算了。”
占卜向来是祭司的专利,大公子一个门外人想要参透其中玄机,可谓难上加难。大公子摇头:“不可。我若不学,谁知道他们又会占卜出些什么东西。与其被动防备,不如主动出击。”
利益纠缠总是很复杂,祭司名义上不插手俗世之事,实际上却和内宫勾连良多。王国任何大事都要经过大祭司,祭司占卜出来的结果,也不总是利于他们。
大公子被人算计了几遭后,闷不做声,开始自学占卜术。
二公子也得承认他的兄长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智极近妖,成熟的不像少年人。他对兄长的感情非常复杂,他从小生活在王兄的阴影下,时常要扮演王兄,可是他许多能力、习惯、想法,都学习自王兄。五岁后他获得自由,开始读王兄读过的书,看王兄写下的笔记,等后面他的进度追上兄长后,就和王兄一起上课。
有一段时间他们两人形影不离,然而随着兄弟二人逐渐长大,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尤其是大公子接触朝政后,他的精力越来越多地放在处理人际关系上,课程反而减少了。到现在,文史之类的课程大公子还听一听,其他课诸如骑马射箭之流,他都不再去了。
二公子只能一个人上课,一个人看书,一个人习武。他们的夫子都是专门挑选的,并不会泄露两个人的消息,在外面,夔国依然只有一个大公子,文武双全,无所不能,一次又一次刷新世人的认知。
大公子脸颊稚嫩,此刻却像一个发号施令的主心骨,从容不迫地安排事宜:“占卜术我自有安排。宣姬确实太越界了,竟然连世子都敢肖想。母后你只管看好后宫,照顾好剩下几个公子王姬,宣姬的事,我会处理的。”
明明大公子才是儿子,但王后听到大公子的话欢欢喜喜应了,面上没有丝毫不安。大公子又看向李朝歌,李朝歌知道大公子并非看她,而在看她前面的二公子:“过几日父王要带着人去邺山狩猎,我懒得出门,二弟你去吧。”
二公子点头,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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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恪倏地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撑在膝上睡着了,李朝歌阖眼枕在他另一条腿上,睡得十分安然。
顾明恪眼神冰冷下来。昨天他就有所怀疑,现在他敢确定,这些梦有问题。
顾明恪俯身,轻声唤李朝歌:“李朝歌,醒醒。”
李朝歌毫无动静,以她的警觉性,绝不该睡这么死。
顾明恪脸色越发沉,他看到她脸颊边沾着一瓣紫色碎花,顾明恪轻轻拈起,环顾一圈,果然在草丛中看到了紫色的不知名小花。
夜深露重,紫花隐没在绿草中,仿佛蒸腾出一阵紫色的雾。顾明恪原本以为这种花长在树上,所以没有防备草原。没想到,要紧的是紫花,而非草木。
顾明恪扫了眼,没心情在这里追究,而是低头去唤李朝歌。李朝歌沉沉睡着,怎么唤都不醒。顾明恪心情沉下去,他俯身抱起李朝歌,往宫殿走去。
他起身时,看到张彦之站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顾明恪没有理会,带着李朝歌离开。
侍女们见驸马抱着公主回来,吓了一跳,但是看公主睡得安稳,谁都不敢问。顾明恪细致将李朝歌放在床上,侍女们守在一边,小心斟酌语言:“驸马,公主怎么了?”
今日女皇在外办篝火宴会的事她们也知道,宴会上玩得开是常有的事,再加上驸马和公主又是夫妻……侍女们生怕一不小心,问出什么不该知道的。
顾明恪没有细说,只是道:“她睡着了。你们好生照顾她,我去去就回。”
宫女齐齐低头:“是。”
顾明恪走出两步,忽然停住,回身问:“这里之前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