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俊臣坐到武元庆对面,亲手给武元庆斟酒,问:“臣远远看到魏王愁眉不展。不知魏王为何事忧心?”
一说起这个,武元庆又想叹气。他挥挥手,胡姬和乐伎见他不耐烦,赶紧退下。等人都走干净后,武元庆说:“还不是为了圣上的事。献给圣上的灵鸟丢失,这可是大罪。然而盛元找了许多天都没有找到,我和兄长急得不得了。偏偏圣上信任她,我们还不能说。”
“哦?”来俊臣淡淡应了一声,他紧紧盯着武元庆的表情,不放过武元庆脸上任何波动,“依魏王之见,重明鸟可能藏在何处?”
武元庆怔了一下,他飞快眨眼,眼神四处游移。这是心虚的表现,来俊臣看得分明,慢慢道:“献给圣上的灵鸟,普通臣子拿了也无用,应当是宫里人拿的。盛元公主和驸马居住在宫外,宵禁后难以接触到鸟笼,作案的可能性很小;广宁公主最受女皇宠爱,喜欢重明鸟大可和女皇直说,没必要偷偷摸摸放走。这样说来,最有可能的人,似乎是皇储殿下。”
来俊臣这些话简直说到武元庆心坎里,武元庆熨帖极了,顿时把来俊臣引为知己。武元庆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然事关皇储,没有证据前,我不敢胡乱猜测。但若是不查,又没法找到重明鸟……”
武元庆一副“我想算计他但我又不知道怎么算计他”的蠢样,来俊臣心里看得门清,当即轻轻笑了:“这有何难。臣有一计,愿与魏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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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歌今日早早就回府了,意外的是,她回去后,发现顾明恪也在。
如今李朝歌已经习惯和顾明恪共处一室,早没了最开始的拘谨。她坐到顾明恪身边,自在地倒了杯茶,问:“有眉目了吗?”
“还在搜集。”顾明恪按了按眼睛,放下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证词。李朝歌见他疲倦的样子,愣了下,问:“裴家和长孙家千丝万缕,我举荐你去查长孙宇谋反案,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不。”顾明恪睁开眼,眼中清澈明亮,“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交给我是信任我,我怎么会反过来埋怨你?”
那就好。李朝歌暗暗松了口气,前世她因为长孙宇的案子,和裴纪安闹得夫妻失和感情破裂,虽然今生换了驸马,但李朝歌依然害怕走上前世的老路。
顾明恪瞥见李朝歌的表情变化,他不动声色,突然问:“你呢,找到重明鸟了吗?”
听到顾明恪的话,李朝歌回神,瞬间把裴纪安从自己脑海里清除出去。李朝歌回道:“还没有。我已经把宫里上上下下都找过了,那么鲜艳一只鸟,还能躲在哪里?”
李朝歌甚至开始动摇,莫非,那只鸟真的藏到宫外了?顾明恪眼眸轻动,似乎无意道:“不要急,一急就容易着于外相。”
李朝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重明鸟的事明日再想,今日李朝歌早早回来,主要是想防备一个人。李朝歌对顾明恪说:“最近有一个叫来俊臣的人很是嚣张,此人不简单,而且总想抢大理寺的案子,你小心些。”
顾明恪听到笑了:“多谢。不过,最想抢大理寺案子的,不该是你吗?”
“闭嘴。”李朝歌用力瞪了他一眼,“我那是正常的职权分划。何况,你还抢了镇妖司好几个案子呢。”
这话顾明恪就不能认同了,他正要和李朝歌好好讨论一下前几个案子的归属权,外面忽然传来侍女的声音:“公主,驸马,姚少夫人求见。”
李朝歌怔了下:“高子菡?”
“是。姚少夫人在外面,似乎有急事要求见公主。”
李朝歌和顾明恪对视一眼,李朝歌收起玩笑的心态,说:“快请她进来。”
光阴不留人,曾经一起玩的几个女孩子纷纷嫁为人妇,高子菡嫁给姚家嫡长子,已成婚两年。高子菡婚后依然喜好宴会,她时常给李朝歌发请帖,但李朝歌实在忙,很少参与她们的聚会。如今非时非节,高子菡突然上门做什么?
侍女出去传话,李朝歌站起身,说:“你继续忙公务,我去外面看看。她不是冒失的人,兴许出什么事了。”
顾明恪随着她一起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吧。”
“可是你的案子……”
“不急于一时。”顾明恪淡淡按下她的话,“你的事更要紧。”
既然顾明恪这样说,李朝歌没有拒绝,和顾明恪移步正堂。高子菡很快在侍女的带领下走进来,她行色匆匆,发髻散乱,一见着李朝歌,一下子哭了出来:“盛元,你可要救救我啊。”
李朝歌被吓住了,连忙让侍女扶着高子菡坐好。高子菡一哭起来就止不住,她平素总是精致华丽,一丝不苟,现在她掩着面哭,完全没有曾经的贵气形象,李朝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李朝歌颇有些手足无措,她不太擅长应付煽情场面,女人在她面前哭更是难上加难。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完全空白,李朝歌正为难间,顾明恪按了按她的手,俯身低声在她耳边说:“她情绪失控,等她发泄出来就好了。”
李朝歌怀疑,是这样吗?她只好耐心地等高子菡哭完,过了一会,高子菡哭声渐渐平息。高子菡用帕子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让你们见笑了。”
李朝歌摇摇头,示意侍女扶着高子菡下去整理仪容。等高子菡回来后,再度变成精致优雅的贵女。
李朝歌见高子菡已经恢复过来,便问道:“你匆忙前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吗?”
高子菡苦笑:“何止是急事,吾家危矣。今日本来好好的,下午时突然有一群混混闯入高家,说高家勾结长孙家,有谋反之嫌。伯母不敢阻拦,任由他们搜查,结果他们翻出来以前的书信,硬说这是高家勾结逆党的证据。我们辩无可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父亲和伯父带走。母亲听到后当即就怒了,她派人去大牢提人,但来俊臣说,他奉了女皇之命清查逆贼同党,高家和长孙家是姻亲,很有可能和韩王有联络。母亲被气得晕倒,我和夫婿活动了一下午,找不到任何门路,眼看就要宵禁了,要是再不赶紧,父亲被来俊臣那厮审问一夜,明日哪还能留得命在?我没有办法,只能仓促上门,请你们夫妻帮帮忙。”
李朝歌面色严肃起来,竟然是来俊臣。来俊臣为人心狠手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烙刑、鞭笞都是小儿科,李朝歌前世听说过他割人舌头、抽筋、拔指甲,甚至还让人坐在烧红的铁瓮中招供。那些逼供手段李朝歌听了都心惊胆战,来俊臣找上高家明显是有备而来,如果高父不说出让他满意的供词,还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
高子菡期待地看着李朝歌,李朝歌想了想,说:“我不能允诺你什么,谋反案非我一人可以左右。但姑父毕竟是驸马,被人逼供有辱皇家颜面,我会禀明女皇,试着将姑父转移到镇妖司的大牢里,至于如何定案……我不得而知。”
高子菡长松一口气:“多谢。只要能让父亲免去皮肉之苦,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们一家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他查。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王法了,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这个小人还能无中生有不成?”
李朝歌沉默不语,可能,还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