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奇怪了。”
云乘月感叹出声,五指捏住“梦”字,将它拎到眼前:“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是怎么就非要碰我的瓷,把祸水引到我这里的?”
“梦”字是个隶书,笔画柔媚迤逦,风格天真又柔和,此时被她捏住,笔画全都歪歪扭扭地互相搭着、扭来扭去,好像一个很不好意思的小人儿。
“光”字飘在旁边,伸出笔触,戳了戳“梦”的上半部分,就好像在戳它的脸玩儿。
“梦”扭得更厉害,周身抖下无数细碎光屑;光屑偏红,仿佛一个大红脸。
云乘月表面在自言自语,实际却是说给某人听。
——[……这事是我做得不好。]
薛无晦一声叹息。
旋即,亡灵帝王的身影竟然出现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行走。他披散的长发与宽阔的衣袖一齐飞起,又都同样缥缈透明,几乎与星光相融。
云乘月瞟去一眼。她没问他为什么敢现身,只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薛无晦更尴尬了。
他神情倒是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么清冷矜持,眼睛却飞快地眨了几下;也睫毛长而密,却不怎么弯,垂下来时可以很好地遮住眼神,而像这么飞快眨眼时,也可以挺好地掩饰住那份心虚。
[朕……我……]
这是薛无晦第一次期期艾艾。他结巴了两下,也终于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恼得一拂袖,说话也总算利落起来。
[是我不好,这事办得不密。]他板着脸,开始解释。
云乘月单刀直入:[所以那“梦”字究竟是不是死灵?]
[……是。]薛无晦继续板着脸。
云乘月挑了挑眉:[跟你有关系?]
薛无晦木着表情:[一进入观想之路我就发现,此地竟然蕴有不少死灵。我的计划需要用到它们,于是顺手留了个记号。本打算等你出去,我再收服……]
云乘月接话道:[结果没想到,小弟有难,很乖地就自己跑上门寻求大哥庇护了,是不是?]
薛无晦:[……]
[……虽然你这形容有些怪异,但确实如此,我无话可说。]
云乘月点头:[还有别的什么瞒着我的事没有?现在有空,不如一起说来听听?对了,那个薛暗与你一模一样,还说什么“执笔人”,这你知不知情?]
薛无晦又叹了一声。
[……好,知道的事,朕都告诉你。]
他一边说,一边眼角余光停在她身上,尤其是那些未好的伤痕。他的手指动了几动,犹豫好半天,终究是抬了起来,轻轻拂去她耳侧一道长长血痕。
很快,在她疑问之前,他就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让衣袖垂落。
[我与那薛暗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我有种冥冥的预感,若我现身,他多半会察觉……]
薛无晦蹙着眉,凝神思索了片刻,又道:[罢了,再看。只是他那“法天象地”一文,本是我的道文。他写出来的样子,可真是够恶心。]
他冷笑一声。
云乘月敏感道:[道文?那不是传说中的……晋升为飞仙后,果然能写出道文?]
[不错,晋升飞仙时,会有一次天地感悟的机会,进而写出道文。所谓“道文”,就是大道真意的化身。]
薛无晦颔首:[道文还有另一重特点。只要我还有一缕神魂在世,无论是谁写出我的道文……我都能有所感应。]
云乘月抬眼看他:[谁写出来了?]
[……具体是谁尚未可知。但有一点很确定。谁抢了我的书文去写,谁就是当年的背叛者。]
他抬起头,望向深邃天空,眼神变得极为淡漠。若仅说这一个表情,那么薛暗与此时的他确实可以完全重叠。
[什么自以为是的祭天大典……且看是谁要献祭,谁要祭天罢。]
云乘月收回目光,顺手也把几个书文塞回了眉心识海。
她语气轻松平静:[既然你这么说,那从这里出去后,如果我能顺利过了薛暗那一关,就努努力,去当那个什么祭天大典的执笔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听上去挺厉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