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明明摸上去也不像个当乌龟的料。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轻轻一碰她的伤口。她的脊椎纤细,却能将巨大的伤疤分成两半,与其说像乌龟,不如说更像蝴蝶的身体……
她突然动了动。
薛无晦一惊,这才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不禁又一僵。但是,他没有收回手。
他只是抬眼望去,仔细看她睡梦中的神态,好一会儿才确定她只是无意识动弹,并未真正醒来。于是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但他还不够确定,所以谨慎地往前倾了倾,更仔细地观察她的模样。
本来只想看看她睡得如何,可看着看着,他却又失了神。这个人――云乘月――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安静地躺着,闭着眼,侧脸精致如玉琢,眉毛细长,颜色很淡却很匀,像山里飘过一阵蒙蒙细雨。
“……云乘月。”
鬼使神差地,他唤了她一声,声音却异常地轻,不像真心想将熟睡的人唤醒。
她果然没醒。
他却不禁注意到,她的唇角却始终微微地扬着,仿佛梦见了什么喜乐之事……不,对她来说,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睡觉,大约本身就足够喜乐。
睡觉都能笑……
薛无晦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再一次微微笑起来。他暗想,她总是说得自己像明哲保身、害怕麻烦,实际每次遇到事,都傻愣愣地往前冲。
还好这世间算得安稳。
若是千年以前,以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矛盾的性格,要么有大能庇护,要么便是被召入宫墙,成为……
成为――什么?
漫射的思绪蓦然收紧,紧得他心口也烫了一下。这烫意令他惊醒,险些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岔子,可能灵魂要散了或者又走火入魔……之类之类。
但是没有。他凝神感受自身,发现一切如常;他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幽魂,感觉不到世界的一切――除了眼前这个人。
――他唯独能感觉到她。
哪怕是狰狞翻出的伤口血肉,当他的手指划过,他也能感受到它们具体如何受损、如何跳动。这些细微的感受唤醒了他更多记忆,他不禁想,她受伤时必定很疼。
有什么细微的、埋在深渊中的事情露出了神秘的獠牙……不太对。
他的直觉在预警,于是他直起身,想要离开。他发呆已经够久了。无意义的事,没必要做。
想是如此想,实际上,他却仍旧盯着她,还吐出一句话。
“傻子……疼死你算了。”
被神鬼异族的攻击击中会有多疼,千年前他就已经再了解不过。
“为自己也就罢了,居然为了护住那个女骗子……”
某种没来由的涩意,还有纷乱而沉郁的心绪,在他心头盘旋。这种乱不同于亡灵的怨戾,而更像蒙了轻纱,又让他无端想起千年前一场雾雨中的桃花,那时好像人们爱唱,桃之夭夭如何如何。
“云乘月。”
他垂着手,又看了一会儿,也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帝王再一次伸出手。
他的指尖苍白,这一次,也没有沾染任何东西。他不是为了上药,而只是,只是……他说不上来。他现在是动作的主导者,但他盯着这一幕,又恍惚像个不明所以的局外人。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落在她脊背中心。
到这时,她背上的药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伤口也好了很多:发黑的部分成了略深的粉红色。深深浅浅的粉色交错着,像雪白的背上开出一朵巨大而奇异的花。
但这朵“花”有温度,有骨骼的形状……
生命的温度,还有……还有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在意识里屏住呼吸,手指不觉轻轻颤动了一下,却还是一点点顺着她的脊椎往下,缓缓勾勒她骨骼的形状。
顺着她背部柔滑的曲线,他的手指滑落到她腰窝最低的一点。他停了下来,指尖却颤得更明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