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琬刚刚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蹭”地跳下去,惊骇之余,也是动了气,跑到这儿来跳湖,哪个屋里的丫头!
那人被拽上来,的,边咳边打冷颤,一抬头,正对上沈时琬怒色满面的一张脸,他一怔,抽了口气,又转身去看那湖。
沈时琬一瞧之下,竟是杜迟,皱了皱眉,训斥的话又咽回去,转身准备走,然而瞥见这人还回身看着湖面。
跳了一次,还存着轻生的念头!
她知道杜迟此次秋闱落了榜。听说贡院里的井在秋闱期间都是封着的,就是防落第的人想不开。
沈时琬忍了忍没忍住,回身道:“杜公子真是枉读了圣贤书!难道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更何况轻生之举!不过是一次未中而已,来日方长。杜公子这般,真叫那些垂垂老矣,仍在寒窗苦读的人笑话。便是孔圣人知晓了,也是要骂你。”
她连骂带激,一气儿说完自己也涨得满脸通红。
杜迟这时转过来,仰头看向沈时琬。
十月的艳阳高照,湖面已恢复平静,波光粼粼。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儿,一下笑开了,继而站起身,湿哒哒地朝沈时琬行礼:“多谢二妹妹救命之恩。”
他当真是个风流长相,双眼狭长,飞眉入鬓,一笑起来,嘴角翘着,带着一点儿若有似无的调侃。
沈时琬见他这不大正经的模样,当下心中生厌,只觉自己真不该多管闲事,这杜迟是阮姨娘家的亲戚,淹死了正好,她做什么非喊人来
救?遂冷笑一声,硬邦邦扔下一句:“杜公子好自为之。”转身而去。
杜迟在后面瞧着她的背影,眼睛愈发笑得眯起来。
他的书童急吼吼跑来,围着他打转儿,迟疑地小声问:“少爷……不是要在那山石上作画么?怎么跳湖了?”
杜迟笑笑没说话。
半路阮姨娘那边得了信儿,急匆匆带人来了,一行人遂拥着赶紧回去换洗。
后院里事情传得最快,没多会儿“杜公子落榜欲轻生,二小姐救人不计嫌”的话就传到了沈时瑾的拂冬楼。
沈时瑾皱眉,自打见过杜迟,她心里就隐隐不安,恐上辈子的事情再来一回,她顿了顿问:“杜公子什么时候回赣州?”
绿绮叫她问愣了,道:“奴婢也不知,估摸得腊月,赣州离得不远,两日多就到了。小姐问这个是有什么事么?”
沈时瑾摇头,又问她:当时还有旁人在么?
“四小姐也在的。”绿绮道:“听说二小姐还将杜公子骂了一顿,大概心里也窝火,既凑巧碰见了,不救不忍心,救了,偏又是阮姨娘那边的人。回头阮姨娘去太太那儿道谢,您说添堵不添堵。”
沈时瑾想了想,冲她打手势:看阮姨娘哪会儿去,咱们也去瞧瞧。
绿绮意外得很,自家姑娘一向不爱凑热闹,今儿是怎么了?不过她也没问,吩咐个小丫头去盯着些。
下半晌小丫头回来说见阮姨娘去了巩氏的院子,沈时瑾换了身衣裳,便带着绿绮也去了。
一到巩氏的芳华院,发现人还挺齐,除了谦哥儿,几个姑娘都在,只是沈时瑾到的稍晚,阮姨娘应是把上午的事情说完了。
巩氏脸色不好不坏,见沈时瑾进来才笑了下,让她到自己身边,与沈时瑾说了几句话,这才朝阮姨娘道:“事儿我已知道了,性命救回来就好。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次再不成还有下下次,杜公子别想不开,命就一条,经不住三番两次的瞎折腾。”
她这话带刺,阮姨娘笑了声,说:“太太说的是,不过今儿这事……”
杜迟在后面拽了拽她的袖子,阮姨娘皱眉,到底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杜迟笑着上前,给巩氏行了个礼,“谢太太教诲,谢婉妹妹今儿救得及时。”
巩氏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沈时瑾侧头看沈时琬,见她神色冷清,只是起身微微颔首,也没看杜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