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我在刚醒来的那段时间里症状最严重,但是我们那时候、你看,关系不太好。” “然后我总觉得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像是在卖惨博你的同情……我不想那样。” “而且、嗯,就是我那时候反正也是高三,我就想着睡不着刚好学学习也挺好的……” 她的声音没底气地含混下去,背着手小步走到林倾面前,侧下身去看林倾的表情,为自己找补道。 “但是但是,倾倾让我十二点前去睡觉之后我是真的听了的。” “只是那时候的确很难睡着……我有努力过。”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有倾倾陪着我,我睡得很好。” 乔遇的语气很明显有点心虚,却让林倾听得心如刀绞。 “果然生气了吗,那我” 实在听不下去这人到现在还在惦记着她有没有生气的话了,林倾用力抱住她,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 “……是流放的后遗症吗?” “嗯。” 乔遇坦然地承认了,宽慰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已经过去了。” “那段时间……很难受吧?” “还好。”乔遇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含着笑意,柔声说道,“真的还好。至少还能躺在床上。” “……” 林倾不自觉地握紧了乔遇衣服背后的布料,几乎要被汹涌上来的酸涩激的落下泪来。 “……别这么担心,你看,我现在已经好了。” 乔遇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哄着她似的放轻了声音。 “我那段经历确实留下了不少后遗症,但只要在你身边,我好像就会不可思议地好起来。” “你能治好我的病,我也想……同样的,去治愈你的心病。” 温和的语气变得坚决,林倾一震,呆呆地抬起头看向乔遇,对上那双温柔又深邃的眼睛。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但在那之前,我想把我流放时的经历和你好好说一说。” “但是有些事我仍然需要对你隐瞒,请你原谅我。” 提前为她不能全部坦白道了歉,乔遇轻吸了口气,视线落到半空中。 “……可能是个不怎么愉快的话题,现在要听吗?” 粗糙地略过另一个世界和大弥衣的存在,乔遇把她那两年的经历和盘托出。 她想说的其实只是两件事,一是那个流放的世界里还有着许多来自其他世界里任务失败了的宿主们,二是存在着更高等的力量,并且可能随时都在窥视着她们,像是看水箱里的观赏鱼。 “我一般在心里对它的称呼是‘神’。” 乔遇以这句话言简意赅地概况了这股力量,对面色严肃的林倾继续说道。 “它拥有对这个世界近乎绝对的控制权,能把我送进来,也能把我摘出去,能让你们全部忘记我,又能为所有人捏造出一段假的记忆让我的回归不显得突兀。” “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存在,从本质上来看,已经可以说是和人们心目中的神差不了多少了。” “……” 林倾沉吟了半晌,蹙起眉头。 “你的任务也是……这个‘神’给你的?” “嗯。” “你和它有过直接对话吗。” “没有过。” “你的‘监视者’呢?” “和名字一样,只有监视作用,别说是我了,连它自己都没法子和神取得联系。” 简直像是个每天为公司卖命但从没见过老板的基层员工。乔遇这么说着,对脑中系统沮丧的哼唧声充耳不闻。 林倾也跟着半带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抛出下一个问题:“那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乔遇耸了耸肩,又补充道,“它找来这么多人去做任务的根本性目的我是猜不出来,但它找我来大概只是为了弥补它造成的过失。” “过失?” 这里指的当然就是误把大弥衣搞到末日世界去那件事,导致乔遇被抓来顶替写手的位置这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弥衣的这本书就那么重要吗,还是说那些神也是追更的读者?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但这些话乔遇不敢对林倾说的太清楚,只是摇了摇头闭口不言,林倾看她一眼,垂下眼帘。 “……关于你会对我有隐瞒这件事,我能问问原因吗?” “因为有些事知道了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这个词没有吓退林倾,她露出了不能接受的表情,淡淡说道,“那你也同样危险,不是吗?” “不是的。” 对她的质疑,乔遇断然地摇了摇头,在面对林倾的不同意见时难得像这样态度坚决。 “我可以确定神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但我还不清楚如果你知道了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所以我认为这个信息是危险的。”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了之后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乔遇顿了顿,自嘲地笑了。 “我猜想是因为,我在知道这件事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身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里了。” “所以才会被神放过一马吧。毕竟我那时没有什么余裕去理解这份信息。” “……” 她说的语气平平,林倾却止不住地涌上痛意。 “现在有了余裕的我已经成了神的眼中钉也说不定,我不能让你也背上同样的风险。” “这和我当初走之前对你隐瞒是不一样的,我把这些事告诉你的原因是因为我想最大限度的和你分享我的想法和行动,我……想要去做一件事。” 听到她把这件事和当初相提并论的时候,林倾就只有不好的预感。她轻抿着唇,屏住呼吸等待乔遇的下文。 “我想试着用我知道的信息做筹码……去和神对话。” “……!” 林倾浑身一凛,睁大了眼睛看向乔遇,对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神色,郑重其事地对她点点头。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想法,我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实施可能性。” “……乔遇。” 林倾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现在最迫切地要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要去做有风险的事的话,那就必须把这份风险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我不想再像当初一样,一无所知地等待了。” “……” 她的恋人面上显出不赞同、犹豫、踌躇混杂在一起的神色,林倾却同样不肯让步,冷下脸来环起双臂。 “不要总是想着把我护在身后,我可是你的恋人。” “是这世上最应该站在你身边的人。” “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这份资格吗?” 非常单刀直入的一招,乔遇皱着眉,看到她的恋人挑衅般扬起眉看着她,似乎在审视着她能不能说出肯定的答案。 她当然不可能否认林倾对她来说的独一无二,但乔遇还是会觉得在不明风险的前提下把林倾也拉进这团旋涡里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这可能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意见相悖,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谁都说服不了谁。 “……算了。先不聊这个。” 先松口的人意外的是林倾,但她并不是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让步,而是决定把这个暂时得不出结论的话题先封存起来,转向她更在意的第二个话题。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问题想问,这件事你总能完完整整地告诉我吧。” 她的声音渐渐柔和下去,轻轻吸了口气,主动缩短了和乔遇的距离,去捉住那人迷茫的眼神。 “……除了失眠之外,你在流放的时候……还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林倾对这件事在意的不得了。 她的愧疚和自责在胸中拧成一团沉甸甸的冰冷物质,坠着她的心向下沉。林倾不想去责怪在吞下所有苦果后才给她看到伤痕的乔遇,她只想责怪自己,为什么明明能看到一些端倪,却没有更早地发现乔遇的痛苦。 “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用那么在意也没关系的……” 乔遇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似乎在斟酌着该说些什么。但林倾只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她想知道。 “……大部分都是些小毛病,我刚回来的那半年里会比较严重。” 拗不过恋人的坚持,在世界的秘密那方面做出隐瞒的乔遇只好含混地把这方面的信息如实说出,谨慎地挑选着不会让林倾过于难过的字眼。 “我会畏光,同时也不习惯黑暗。” “对声音和色彩都变得很敏感,最开始盯着天花板都能看半天,就觉得还挺好看的。”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吃过东西,吃第一顿饭的时候总觉得味道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味蕾花了不少时间才重新习惯。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过会不会以后都尝不出味道什么的,那就有点难受。” 大约是为了不想让话题太过沉重,乔遇的声音很开朗,像是闲话家常一样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想象不到这一句句话背后隐藏着多么无助的日夜。 “其实只是听起来吓人,我作为当事人,就算是处在进行时的时候也真的觉得没什么。” 乔遇捉住林倾用力按在沙发上甚至有些泛白的指尖,一点点让她松了力气,把她冰凉的手指扣到掌心。 “因为,这些都是我真的从那里回来了的证明嘛。” “我失眠可能也有这部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