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砚看他,打断了明德元的话,只笑了声。
这就是不允许明德元唤明楹为杳杳的意思。
连着被落了几番面子,明德元额上的青筋都险些冒出来,为官多年,少有人敢这么当面给他难堪,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傅怀砚,就算是这口气再怎么难咽下去,他也得咽。
明德元有求于人,缓了缓,又挤出笑意道:“阿峥那孩子,也是伯公我看着长大的,明楹应当是知晓的,从前阿峥第一次带你回家的时候,你才不过刚刚满月,逢人就笑,家中人都说,这么多小辈之中,就数阿楹最为讨喜。”
“之前的事情,阿楹你对咱们家中有怨恨,也是寻常,只是明家从前一直都在人眼皮子底下瞧着,身在官场之中,有些事情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并不是伯公并不想留下你们,而的确是无能为力。”
明德元还准备再说,明楹也语调温柔地回道:“皇权在上,伯公的难处阿楹自然也知晓。”
明德元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张氏也在旁应和。
他似是感动,勉强地挤出一滴泪,“阿楹既然知晓,这般懂事,伯公自是再欣慰不过,既然是一家人,自当是不计前嫌,明氏之中,日后永远都有阿楹的容身之地!”
这话的意思就是显而易见的清楚,想着明楹替他们求求情。
明楹却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对明德元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伯公。”
面上挑不出错处,好像当真是感谢,因为瞳仁之中黑白分明,所以看上去极为清澈,很是真诚的模样。
明德元一时都不知道她是在装傻,还是当真不知。
他看着明楹,先是憋了一会儿,随后才实在忍不住道:“阿楹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所以伯公是想,祖宅是阿楹的本家,这搜家一事,实在是有些不太妥当,所以能不能帮着在陛下面前……”
“伯公。”明楹轻声开口,“话虽如此,但这是皇兄亲自下的命令,阿楹自然无权置喙。”
新君这么色令智昏的人,又是为明楹出头,未必不肯为了她收回成命。
明德元不知道明楹是不是当真胆怯,连忙温声劝道:“看着陛下对阿楹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陛下自然是对阿楹情真意切,所以阿楹说的话,新君不可能不会听的。”
明楹抬起眼睫,诚恳回道:“伯公或许从前与皇兄往来过少,皇兄为人其实性情很是凶恶,时常一意孤行,不会听取旁人意见,无论是任何人劝阻,都并无用处。”
傅怀砚听她此时说话,很缓慢地,挑了一下眉毛。
明德元听明楹方才的话,心中几乎是气急败坏,偏偏碍于明楹又是一副乖巧的样子,他又无从发作,就只能生生忍下去,脖颈之上的经络都隐隐浮现。
新君油盐不进,明楹又装傻充愣。
今日这二十万两,只怕是必然了。
明德元面色灰败,手指攥起,又颓然地松下。
这么多银钱,即便是明氏拿得出来,日后也多半是一蹶不振了。
新君分明就是瞧着死穴来的,退一步说,就方才张氏与新君说的话,也是有了个大不韪的把柄递过去,现今只怕是于事无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