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帐里温暖如春,完全隔绝了冬天。
林金潼是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岂料李勍说这种完全糊弄人的话,他心里又凉又生气,语气却很平静:“我不相信你说的,你说你是我丈夫,有什么信物?”
他孑然一身,身上没有任何李勍送的东西,李勍身上虽有,但林金潼完全可以不承认。
但李勍说:“信物没什么,不过你身上有一块胎记,在腿内侧,胎记像一朵半开的花,”他定定地注视林金潼,眼底仿佛有一汪春水在流淌,“是成亲那晚我看见的,后来我们因战乱而分离,现在你又回来了,我很高兴。”
林金潼听得神情一愣,倘若自己真的失忆,恐怕要被他蒙得团团转了。
但不管李勍怎么说,林金潼依旧表示不认识他,丈夫什么的不可能,自己是男人,怎么会有丈夫呢,这不合常理也不合伦理,所以一定是他在骗人。林金潼装失忆装得很像,眼神透着彻底的懵懂与陌生。不过,李勍还是嗅到了不对劲,可以判断出林金潼一定是在演戏。
李勍顿了一会儿,打算陪他演,并不拆穿。
林金潼说:“我想见徐将军。”
说话时,林金潼闭眼不去看李勍,奈何仍能感觉到他与自己共处一室,就在身旁,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视线非常黏人。金潼不免心慌意乱,就算闭眼,脑子里也能描绘出李勍专注深刻的面容与眼神,便提出:“那位徐副帅。”
“你说的是天痕吧,”李勍耐心回道,“他下午去整合军备、收编战俘了,这几日回不来。你想见他做什么?”
林金潼抬眼道:“我想跟他说话,他看起来不会骗我。”
李勍沉默,知道自己曾骗过金潼,但心里丝毫没有作茧自缚的感觉,他从不会为做过的事后悔。
“金潼。”李勍垂下眼和他对视道,“我说你与我拜堂成亲过,并非骗你。就在我们分别那一天,我喝了很多酒,可还是记得很清楚,一次又一次的交杯酒,我抱着你,在床上……”
“好了。”林金潼打断了他。确实历历在目,不用他提醒。
林金潼闭着眼,佯装倦怠。
李勍停顿住,问:“乏了么?”
林金潼点点头:“嗯,困。”
李勍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那睡吧,我在你旁边。”
林金潼感受头顶的抚触,手指敏感地蜷缩起来,抿唇说:“我想一个人睡。”
“……好。”李勍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我出去。”
林金潼有伤,出不了他的御帐,四周都是亲兵把守。而李勍也未曾走远,就伫立在帐外,听杨献躬身回报道:“陛下,突厥人得知韩元琅还活着的消息,已出动两支亲兵去追击了,镇北侯父子曾驻扎塞北多年,和突厥蛮子乃是切骨之仇,想必不会叫他活着离开蒙古。”
李勍平淡道:“多加人手盯守李瞻,这几天会有人来接引他。”
他望向一望无垠的静寂雪原。
寒风呼啸,突厥骑兵铁骑如雷,驰骋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轰鸣的马蹄声回荡。
乌泱泱的骑兵将日骋四百里的韩元琅团团围住。
“摩诃,”元琅认出来人,驻马侧身,他身上围着棕色的皮毛,里头穿戴银光铠甲,脚蹬马靴,冷静的目光朝四周环顾,“你们派了两支亲兵来抓我?”
“韩元琅,哈哈哈。”首领摩诃一口含混的汉话,狂笑道,“终于要杀了你为我弟弟报仇了!”
“那便来吧。”这是躲不掉的恩怨。元琅倏然出剑,手掌握紧剑柄,剑光四溢飞向骑兵,整个人策马撞入兵阵!
摩诃不躲不避,也突地冲向他,直到一道剑光锐利地横向他的脖颈,摩诃猛地侧头,剑影落下带起纷飞的皮毛与发丝,摩诃的辫子在寒风中落地。
元琅怒吼一声,借力站在马背上倒转半圈,全身肌肉紧绷,犹如草原野豹一般,一剑从天而下重重劈下来,光亮模糊了摩诃的眼睛,闪身要避,竟是避无可避,呲地一声剑入胸膛,他睁大了眼睛。
周围突厥人霎时惊得倒退,马匹发出恐惧嘶鸣声,众人看韩元琅犹如煞神般,满脸溅血,一手举起首领的头颅,掷向一旁丢弃。
血染红了白地,突厥人低声交流了几句,大吼几声“杀啊”!再次举刀杀向元琅!
弯刀上的明珠与宝石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两百草原骑兵的包围圈越收越紧,尸体越来越多,逐渐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