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天上有浓云,遮得月光稀微。
克莱斯特倚靠着椅榻坐着,玻璃窗上映着他美丽的脸。
她会怜悯弱者,帮助弱者,但如果只是帮助与被帮助的关系,这种关系便再不会有进一步的可能。
——她会觉得是在趁人之危、挟恩图报。
克莱斯特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他想与她一道,便不得不装作需要她的帮助。但是在这之上,若想达成他的目的,他就决不能一味示弱。
帮她照看小辈也好,守夜也罢,甚至一路上以歌声惑人解决一些杂碎,也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我并非柔弱一无用处。
从特丽莎没多推辞便躺下休息来看,至少她认可了他的实力。
克莱斯特长睫轻颤。
利兹城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特丽莎就像是隐形了一样,传闻里并没有提到她。
他与骑士道格鲜少交集,反复琢磨过几遍后,克莱斯特便明白,这一定不是他的主意,多半还是特丽莎主动要求的。
原因无他,克莱斯特记得那个朝阳升起的清晨,泳池边她曾与他说过的誓言。
——不慕名利,不争荣宠。
她人生的目标从不是多么响亮的名号,她想做的,她都曾亲口告诉过他。
既如此,克莱斯特便能猜到她为什么这么做,传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用她不想要的东西,换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克莱斯特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睫。
从初见开始,与她相处的每一帧都在脑中慢放。
抽丝剥茧,克莱斯特分析她说过的每一个单词,每一丝语调和表情中情绪的变动,每一个行动背后深层的原因。
辅以旁人口中听来的关于她的讯息,克莱斯特慢慢在心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特丽莎。
他将自己构建的这个特丽莎模型反带回当时的情形,代入她的视角,预测她的行动。
将所有与她现实中行动有出入的地方标注、溯源,重新修改。
如此反复,天色将明时,克莱斯特终于得到了一个初版的特丽莎。
还有许多疏漏,他还需要更多的讯息。
熟睡中的男孩发出睡梦中的呓语,克莱斯特动了动酸僵的脖子,回头顺手帮他整平毛毯。
椅榻之下的特丽莎也在睡觉。
克莱斯特注视着毛毯下隆起的人形,思索了半晌,像是怕把她惊醒,探手极轻极轻的拉平她毛毯上的褶皱。
抚过绒毛的手指仿佛也沾染了她身上的温度,似有若无的甜香缭动。
克莱斯特喉结滚动,重重按压下自己的手指,克制的将手握成拳按压在鱼尾上。
他重新偏回头去,目光遥望向天际,缓解心头的躁动。
太阳露出一线时,隆起的毛毯有了响动。
特丽莎翻身坐起,脸上犹带一点睡意的懵然。
克莱斯特眼含笑意望着她,等她回望过来,用口型与她道早啊。现在还很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早。”特丽莎哑声回道,她下意识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外甥。
见他连身上的毛毯都好好的,特丽莎微微挑了挑眉,回头也用口型对克莱斯特道你帮他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