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冬日里难得的朗日。
克莱斯特坐在剧院的二楼,垂眸看向桌上,一份周围四城的地图。
巨大的落地窗隔绝了冬日的寒风,魔法符文轻声运转,将空气都烤成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暖温度。
暖阳给他略显苍白的面颊带上一点血色。原本及腰的长发被他修短,最长不过颈后。
一份被规规矩矩切割成十几块的肉排摆在一边,似乎因为已经放了太久,边沿有一层透明的将要凝结的油脂。
剧院是禁止用食的,但一旁垂立的服务员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
冥冥之中似有所觉,克莱斯特偏头,透过落地窗望向斜下方的街道。
原本漫不经心的一眼忽的凝住。
甜品店的门口。厚实的冬衣裹住了女人的身体,衣领之上略显杂乱的红发在寒风里飘扬。
熟悉的背影牵了个小男孩,推开装饰着贴花的玻璃门走进甜品店。
门顶撞了一下里面的铃铛,克莱斯特恍惚自己也听到了清脆的铃响。
是错觉吗?
是昨天那两个杂碎带来的错觉吗?
克莱斯特克制的向后靠,将自己陷进了沙发松软的靠背里。沙发弧形的高背掩住了他大半张脸,他的目光仍旧放在楼下,一错未错。
精神上幻觉出的饥饿如影随形,无法用真实的食物填饱,离别似乎让那似有若无的饥饿感变淡,可如今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便让那饥饿犹如嗅到了腥味的疯狗,重新蠢蠢欲动起来。
不多时,甜品店的玻璃门重新被拉开,女人牵着男孩走出来。
这个角度看,脸型也像。
睫毛也不再颤动,克莱斯特肉身仿佛与灵魂分离,他将身体更深的陷进沙发里,灵魂却贪婪又畸形的贴在玻璃上,迫切的试图看清那张脸。
也不知是期待还是憎恶。
似乎有所察觉,下一个瞬间,女人抬脸。寒风将她的脸颊和耳朵吹出一抹红,那两道锋利的眉和其下弧度柔和的棕红色眼眸却丝毫未变。
她警惕的望向他的方向。
哪怕知道剧院的玻璃是单向的,克莱斯特还是在那道目光之下,又往后沉了沉身体。
明知她没看到他,但他的身体却还是因这一点可能的对视不可自抑的微微发烫。
小簇的火焰自灼痛的脚掌一路如蛇般缓缓游走上攀,灼烧过痉挛的小腿,窜过紧绷的大腿,逐渐烧到他永远空虚的胃。
克莱斯特眼睛仍死死的注视着楼下的人影。
楼下,男孩似也有所察觉,他顺着女人的目光,一路望来。
他似乎说了什么。
女人飞快回眸,用那只紧实的、温暖的手掌抚了抚男孩的发顶,偏头安抚的笑了一下,两片被冻得微微发白的唇开合。
犹如放大后的慢动作一般,克莱斯特读出了她的话。
——没事,我们回去。或许你想看表演吗?
克莱斯特的目光这才如施舍般,飞快的瞥了一眼她身侧的男孩。
男孩雪肤红唇,黑发黑眸,眉虽没有她的浓密锋利,却有着与她相似的眼型。
这么看,似乎眼睛也并非纯然的黑,而是棕黑色?
克莱斯特的眼皮微微下遮。
男孩摇头,特丽莎极其自然的侧身,身体挡住男孩,牵着他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她偏身将男孩遮了个严实,脸孔也完全转向他。他们或许还在说什么,但克莱斯特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