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不算隐晦,在大厅内的聪明人无一例外,全部听懂了傅长乐的言外之意。
唐秀秀说自己万事俱备、只缺一枚血珠子时的神情不似作假
可问题是,什么人能言之凿凿,确保自己随时随地能得到一具新鲜合适的尸体?
唐义被自己的想法惊的脸色唰白,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前段日子唐礼带来的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为了安抚你的丧子之痛!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
“是唐姑娘千辛万苦、为阿宝寻得的还阳的躯壳。”傅长乐面不改色地撕开血淋淋的真相,“唐姑娘,阿宝无辜,可那个孩子呢,那个孩子何辜?”
唐秀秀撇过头,不敢去看唐义此刻的神情。
她所受的教育和心里的道德秤杆无一不在谴责她的恶行,然而对亲生孩子的思念和满腔的怨恨不甘却又无时不刻叫嚣着那个疯狂的念头。
她拼了命控制住汹涌的杀意,半真半假演了一场戏保下杀子仇人的性命。
在决定不亲手杀死巫情的那一刻,她已然做了选择。
只是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无视他人的攻讦,可以躲过内心的谴责。
她以为自己为了阿宝,早已无坚不摧。
可直到此时此刻,唐秀秀才发现,自己甚至不敢去看师兄的眼睛。
她怕在那里看到厌恶的神色,还有面目全非的自己。
这一瞬的沉默并不算太久,可大厅内的空气却像是沾了铁锈的浑水,不断下沉。
“不过是杀了一人。”许久没开口的逍遥子冷哼一声,“那孩子是无辜,不过在座之中了有谁敢说,自己从未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有人为私欲杀人,有人为保命杀人,有人为泄愤杀人,有人为救人杀人。
此刻在场之中多是江湖中人,各自手上沾染的性命不知几何。就连傅长乐,经历过那两年的行军生涯,也不敢说自己没有沾过无辜者的血。
可那是一个孩子。
一个刚出生不久,甚至还不会说话的孩子。
就算是没有灵智的牲畜,也不会随意对同族的幼崽下手。
这话没有人说出口,因为肉眼可见的,随着逍遥子的出声,唐秀秀那点轻微的动摇再次消失了。
傅长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唐姑娘你自己不怕冤魂索命,难道也不怕这无辜者的鲜血罪孽报应在阿宝的身上……”
“住口!”
唐笑笑猛的抬眼,目光直勾勾盯着还欲劝说的傅长乐一字一顿道:“不劳操心,既然你这样的人都能好端端活着,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说的众人一愣。
傅长乐心底里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又冒出来。
十三已然沉了脸色:“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唐秀秀用手遥遥一指傅长乐的眉心,“你不会不知道吧,移魂术和复生术本就同根同源。一者移生魂,一者移死魂。呵,一个同样用秘术占据他人肉身苟活之人,有何脸面在这里大放厥词!”
“本座看大放厥词的人是你!”一声尖细的嗓音,突然从紧闭的门外传来。
傅长乐闭了闭眼,将刚刚听到那句话所产生的惊涛骇浪全部死死压在心底,而后抬眼看向轰然倒塌的厅门。
隔着残破的大门,紫袍黑靴的齐盛遥遥行了半礼:“俞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刚刚消解了大半药性的十三飞快地打了个手势,一个跃身直接扑向这位常年隐于皇宫的宗师高手。
趴在屋顶的封悠之没多犹豫,直接拽着还在状况外的风轻落到厅内,动作飞快又一脸肉疼地给傅长乐和影九各塞了一颗解毒药丸。
唐秀秀被这一变故惊的飞速后退,正要掏出联络用的哨子,就听唐义厉声斥道:“唐秀秀你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