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与在朝的目标,从来就没有一致过,双方天然对立,就没有握手言和过。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到凌湙身边的最终目地是什么?
只是为了兑现承诺,报一报当年宁太后,高抬贵手的散府之恩?
错,这把在野派的格局看小了。
从胡济安高声报出麓山书院四个字时,凌湙就从他的行止里看出,在野派里,有人想要将他立成闵仁遗孤的竞争者。
与其说是来帮助他参与进立储大事的谋划里,不如说他们是打着这个谋划,准备另起山头。
多年的习惯经验,让凌湙看事情会先看本质,胡济安以为凭麓山书院四个字,就能哄得他立刻扫榻相迎,可清醒的看明白一切的凌湙,却不受他蛊惑,定要他拿出对等的诚意,才肯接纳他。
先不提我会不会被你们裹挟着与闵仁遗孤争斗,只当我被你们与闵仁遗孤并列时起,你们就该给予我与他等同的尊重与待遇。
资本的雄起与投机倒把里,有一个人人尽知的经律,以小搏大图一本万利。
他们看他小,势单又孤弱,便只给一颗糖诱之。
在朝的全在闵仁遗孤那边,在野的只出一个不知名者,我要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大概率是要被你们忽悠瘸了的,而最后的结局,要么和闵仁遗孤一样,成为你们的傀儡,要么就成为敝屣,被你们抛弃。
凌湙冷笑:想的美!
胡济安能被派来打头阵,脑子是够用的。
山门的定向目标,其实和在朝的那帮人一样,都图的一个泼天从龙功,纵观历朝更迭,两方各有输赢,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从来没有将人选统一过。
两方从来各有支持者,所以,当他收到山门师长来信,要他助宁氏子往立储事端里参上一脚时,他是疑惑的。
立储,立谁?
难道在朝的与在野的,终于达成了一致理念,决定支持同一人?
这与山门信念有悖啊!
直到他在凌湙这里碰了壁,接连接收到了来自凌湙的试探,心思百转,一念千里,他迟凌湙一步的,推敲出了山门师长们背后的深层目地。
胡济安大骇,甚至都不知道怎样接话,怕一个疏忽,就让山门陷入凌湙的语言陷阱,从而落入背动之境。
他需要去信与山门师长沟通,商量调整对凌湙之策。
短短瞬息,让他领教到了凌湙的心思缜密,更惊骇其人的智策敏锐。
他想,便是山门师长们那边,怕也低估了这个宁氏子的沉稳。
这就不是一个见小利就上钩的人,也不是凭一块招牌就会趋上前的短视者。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甚至凭此优势进一步推测出了山门背后的真实用意,然后针对此用意,开出了他的身份价码。
这样清醒的认知,落在一个尚未发展起来的小儿身上,又是何等的令人震惊?
就跟买玉开天窗一样,甚至你都不需要整片切割,就知道这块玉的价值高低,而凌湙给胡济安的感觉,就如此。
惊愕交加,纳罕中带着捡到宝的巨大欣喜,让胡济安压都没压住脸上的表情,激动的抖着美髯,郑重回复,“公子,这需要吾师及山门尊老们拿主意,某会一字不漏的将您之意传过去,公子若然诚意相交,便请稍待些时日。”
凌湙颔首,抬眼欣慰,“不愧是麓山书院出来的,你是除了殷先生,第二个能跟上我思路的人,胡先生,山门背景撂一边,单就你这个人而言,我亦是愿诚意相交的。”
胡济安扶膝而立,垂手苦笑,“得公子肯定,是老夫之幸,今日既投败北,改日待得师长回复,某再携信而来,公子,老夫这便走了。”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一院子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二人似说定了某种交易,商榷着下次再来?
宁琅再一次陷入了之前的困窘,他茫然四顾,发现与他一样痴傻者不少,看天书似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后尔尘埃落定。
我需要解释,真的,你们聪明人不带这么玩的,寥寥几句话,说定了啥?请打开天窗说亮话,鲁钝者真心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