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宁侯府的暗卫可能没料自己会有来无回,除了脸上简单的蒙了黑巾,手中的兵器和腰间门的铜牌,都没遮掩,大刺刺的一个莫字镌刻其上。
或者说,整个京畿权势在握的那一拨人,已经不觉得宁侯府有崛起的可能了,无论这家门楣前身有多辉煌,现如今,也彻底沦为他们的脚底泥。
落个脸而已,又没有要宁家人命,不还给了苟延残喘的机会么!
袁芨的人在府外听见的惨嚎,非是他们濒临死亡前的声响,而是手脚被废后的痛呼,凌湙领着酉一酉五二人,连同听见声响赶来支援的袁来运一起,将进门的暗卫,全都剪了手脚堵了嘴。
整个宁侯府的人都被惊动,好在之前为了看住宁侯父子二人,调了强兵入府,便是原府中的侍卫,都不及袁来运这帮人得用,很快便平息了惊乱,内宅外院的警戒,令想趁机摸鱼的人直接熄了火,窝在各自的院里不敢动。
凌彦培仓惶的被带到了凌湙面前,小脸上满是为了躲避贼人而撞出的伤,胳膊脸都有青紫擦痕,衣袍沾满了灰,浑身抖如筛糠,站立不住。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来人直冲他的院子,对宁侯府内院的布局了若指掌,更知道这几日在宁侯府扮五爷的人是他,而非凌誉。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二人的身份,在那些人眼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段高彦没有为这二人有任何遮掩之意,在发现两人有相互模仿,意图混淆他们视线之意后,他将情况分享给了其他人。
所以,莫棐之知道宁侯府里,有两个闵仁遗孤。
他对闵仁遗孤没有表现的有多师徒情深,既未趁着机会与凌誉建立深刻的师徒情,也未有对未来展现出多重的期望,他的一切言行,都刻着四个字。
随波逐流。
凌湙拧眉对上凌彦培的眼睛,沉声道,“那得你亲自去信,去问问你曾祖母,在给莫阁老的信里,写了什么!凌彦培,我希望你清楚,凌家,倒了,并且人走茶凉,单靠你们一老一小,能斗过谁?没有我,你在京里活不到成年,懂么?……我希望你懂,并且也希望你的曾祖母能懂,再若对我隐瞒信息,下次,你可不能这么幸运的等到我来救你。”
陈氏那边院里的灯,亮的通明,凌湙见凌彦培惊吓的不行,便招手让人去请府医,自己则抬脚去了陈氏的院子。
令人意外的是,怡华公主竟然也在,和宁琅一左一右陪在陈氏身边,宁振熙和宁振鸿并排守在门口,跟两个小门神似的,张头张脑的瞅着院门,一见凌湙抬脚进了院子,尽管凌湙脸上戴了敷面,也不见两人认生的顿脚,炮弹一样的冲到面前,在离着他三步远的地方刹脚,齐生生行礼叫人,“五叔!”
宁振熙并不懂宁振鸿为何如此崇拜这个小五叔,他如今同父亲住在侯府,接触最多的兄弟就是宁振鸿,他说这个五叔将来会是个很厉害的王,他便跟着一起期待了起来,觉得自己可以做这个五叔手底下的将军。
他的公主娘差点被朝臣送出去和亲,他便将满朝文武同外族铁骑一并恨了起来,暗里发誓等他当了将军,就将那些朝臣和外族铁骑埋一起,让他们躺一个坑里相亲相爱。
凌湙对上两双黑黝黝的大眼睛,顿了顿脚点头,“吓到了?”
宁振鸿立即摇头,仰脸告诉凌湙,“我们一直在祖母的院里,没与那些人碰上。”
宁振熙紧随其后发问,“五叔抓到坏人了么?”
陈氏被小儿媳扶着,正站在阶上,脸色发白,气的嘴唇直抖,“他们……他们……太不将我们家放眼里了,如此无视我们府,出入随意,毫无半分尊重……”
怡华公主跟后头替她顺气,眼神却直直往凌湙脸上望,宁琅站在另一边,语气低沉,“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派了暗卫进来?”
凌湙拿手在两小只的额上抚了一下,绕过他们往陈氏跟前来,腰背挺直,步步稳健,待整个人站定在陈氏面前时,陈氏的情绪已经稳了下来,眼眶悠的一红,声音哽咽,“我们宁府,如今竟到了人人可欺辱的地步了么?”
堂堂柱国公之后,被人如此贴脸招呼,若不是凌湙带来的人给力,叫那些人自由来去,毫发无损,不稍几日,整个京畿的权贵都将把宁侯府当笑料看。
之前只是暗里瞧不上,可一旦叫人闯门成功,宁侯府在京里,明里暗里,就真的没了立锥之地。
陈氏难过的眼泪直掉,又气又恨,“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怡华公主垂眼抿唇,暗自奇怪婆母这情绪突然失控的原因。
早在换子开始,那些人就已经不将宁侯府放眼里了,到她差点被送出去和亲,更不可能有对宁侯府客气之说,婆母该是对这种种欺辱之举,不说习以为常,也该见怪不怪了,特别是宁家男人无一建树,将来境遇只会更难,她该早做好门庭寥落衰败的心理准备才对,缘何突然就崩溃了?
因为陈氏心里,突然就有了倚仗,在丈夫和长子不可靠之时,幼子突起了,回来了,让她一直以来绷着的心,提着的胆有了着落,知道不需要靠虚张声势,维持自尊,会有人替她将失去的面子,尊严一起加倍讨回来。
这是有了指望后的自然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