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犹如火上浇油一般的求情,直接让荣欣公主病中垂死惊坐起,直接让人将其子女和爱妾,统统送进了京中最肮脏低贱的青窑,三个铜板就能玩的那种,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只当此时,莫阁老一直未出声。
凌湙端着茶盏轻声低喃,“莫棐之是什么时候入的阁?”
酉五从旁接口,“十二年前。”
也就是莫子晋失踪的第七年,莫家正式进入政治权利中心,从一个清贵翰林世家,正式转成权柄在握的朝中重臣,有了豪族间的角逐资本。
那一年,也是荣欣公主生母晋妃位的一年。
旁人或许以为,这只是公主与驸马间的爱恨情仇,可凌湙却似嗅到了什么契机。
莫棐之,五阁里居三席的阁臣,曾与凌太师并称为京中双杰。
凌湙忽然就串联起了,来京前凌老太太的那句叮嘱,要他有闲暇时,往公主巷走一走的意思了。
本朝几位公主的府邸都建在一处,她们府所在的巷子,就被统称为了公主巷。
“坏了,酉一、酉五,走,回侯府。”
凌老太太为防凌彦培性命有碍,可是交待了他给各权臣家送过暗信的,他当时没觉得信中内容有异,可现在仔细一搜罗,那记忆里,送进莫府的信里,似就有一句,“代老妪向公主问好”的字样。
他当时不太清楚这中间的姻亲关系,现在这么一捋下来,好嘛!公主,即荣欣公主。
那老太太,便是与人合作,也仍留了三分余地,回头定要写信告诉她,就因她的隐瞒,差点断送了凌彦培的命,倒要看她如何反应。
凌湙咬牙带着人急往宁侯府里赶,头一回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莫都尉一进宗人府,莫阁老那边必然要疑心这中间弄鬼之人,而凌老太太的信不久前刚送去,这很难不让他将两者联系起来。
凌彦培一个弄不好,就得把命祭在这件事上。
凌湙拿他还有用,可不能叫他就这样死了。
纪立春起身也跟着往外走,凌湙却拦了他道,“你现在往宫中去,二皇子遇过你了,你总得给五皇子和六皇子一个偶遇你的机会,不管是谁拉你说话,你都把话往莫家事上引,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感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务必要把莫棐之拉进舆论的战局。”
他才是莫家的大家长,又岂能在如此旋涡里独善其身?一如陷入家宅丑事的闻阁老,不也得为了理清门户,重整家宅而暂罢朝事几日么?
政事上这些人已然结成一片,无法寻隙爆雷,那就从他们的家宅入手,先把人一个个框在府邸里,空出他们关注朝堂的紧密度,让有心人有隙可钻。
杀一个孙宏青,真就一个无心插柳般,直接打开了京中织网般,无头绪可理的关系墙,如一根被剪断的线头般,拽着它,就能将这张网捣出一个洞来。
段大学士居功至伟,若不是他,凌湙也想不到要让纪立春去接齐府的贴子。
齐府已经在与闻府商量和离的事情了,齐惠妍的孩子终究没保住,心灰意懒下,向闻辉提了和离。
闻夫人那日是赶了过去,并且不像男人那般心粗,还留着一屋子外客评理,阁首夫人的气势和处理事情的手腕,直接让人恭恭敬敬的将所有客人全请离了齐府,包括想看热闹的二皇子,都一齐被送出了门。
凌湙留在齐府的酉二,一直蹲在墙角上,听到了与外界所传没什么出入的流言。
齐府既然打定了注意和离,自然就没想摁着中间的隐情,直接将前因后果给爆了出去。
闻辉的不地道之举,齐惠妍的被逼无奈,以及最后落胎的孩子,纠葛出了一台豪门大戏。
弄得凌湙心里也范起了嘀咕,“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听了全程的酉二挠头,“属下不知,闻辉非说不是他的,不肯承认,叫闻夫人派人摁着打了一顿,闻家的那个庶出媳妇丁氏,后面也被带进了齐府,说的跟段大学士一样,是真心心疼齐氏无子受欺,才想出了这么个会败坏名声的计策来,本来只要他们私底下说清楚就完了,毕竟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不会想太多,结果闻辉偏要叫嚷出来,可不就捂不住了么?齐惠妍一时羞愤激动,这才一脚踩空了地摔了。”
闻阁老被绊在了家里判官司,本来孙子的房事也轮不到他一个祖父来管,可这事已经干系到了闻府的声誉,再有齐府也非平常之家,在闻夫人也压不住齐惠妍坚决和离的心后,闻阁老只能亲自出马。
他是不愿意在这个当口,与齐家解释姻亲关系的。
凌湙虽没在现场,但他从酉二的转述里,却听出了另一种意味,“齐渲年底本来是要升尚书省的吧?”
齐家办宴的表面意思,是齐老夫人高兴院中花开的好,实则大家都知道,是因了齐惠妍怀孕的事,叫老夫人心中生喜,另一个隐意,当然是齐渲肉眼可见的官途顺隧,即将高升。
那齐惠妍失了孩子,又要闹和离,齐渲的官途怎么办?她兄长已然因了她的关系,一年年在侍郎位上蹉跎,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她若和离,惹恼了闻阁老,后果呢?
所以,和离是假,逼要利益是真。
齐渲根本不屑一个尚书位,在同科段高彦已然入了阁的衬托下,他无论升任哪一部尚书,都是落于人后的牙慧之举。
齐惠妍是在用和离之举,为齐渲争取更高位。
就是不知,她此举是经过齐渲的同意,还只单单是她个人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