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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第一百五十八章 看这是我生的(第1页)

宁家男子的身型,都占了祖上好基因的荣光,有着武人的高阔健硕,身高方面从老国公遗留下来的画像就可知,有着九尺多高的伟岸身姿,后经了几代貌端容淑的主母调和,气质仪态这块迅速脱离泥腿子行列,传到如今儿孙身上的气韵神态,已是百年世家的雍容华贵。

宁晏的姿容仪表更符合大家世子的风范,在他弱冠之龄将入未入仕途之时,还有着贵公子的骄矜,尔后经历过势力更迭,人情冷暖,面随性移,骄矜变骄奢,渐渐生了纨绔之态,纳妾狎妓从了众多勋贵子们的堕落潮。

其实照凌湙后来的总结,宁晏的性情就是年轻版的宁老侯,端方的只是他外表,便是对其妻吴氏的深情,也多为自我催眠,好像不让妾侍骑在妻的头顶,不将亵玩的妓子领回家,就对得起他这番年少的情深似的,有着现世男人们统一的自我感动的道德观,对比着旁人家的后宅硝烟,标榜自己深情不移。

陈氏共育子,嫡长子宁晏,嫡子宁琅,嫡幼子宁翼,中间门有嫡女人,已各自婚配,次子与四子皆为庶出,庶女另有四人,因长子宁晏自小显出的风姿仪表,胜过其下众弟妹,深受其祖宁老侯喜爱,开蒙之后便被其带在身边教养,如此,纵算其夫,也就是现今的宁侯宁栋锴有妾有庶出,整个宁家后宅这块,也无人敢来撼动她的地位。

长子宁晏在陈氏的心里,是骄傲,也是依仗,便是后头有了宁琅,又生的酷似她娘家人这边的相貌,也依然越不过长子在她心中的地位,如无凌湙做比,依陈氏对长子的宠掼,整个宁家,她都愿意替他铺路,霍霍完。

宁琅生的貌若女子,身形比之长兄颓弱,面容也偏阴柔,兼之嘴拙性冷,不喜热闹,更讨厌其兄招朋唤友的浮夸,两兄弟隔着十岁之差,竟不比庶出的四子亲近,陈氏努力调和两子之间门的矛盾,然而,这兄弟二人始终不对眼,相顾皆生厌。

后宁琅被怡华公主点中,婚后便直接去了郡主府,陈氏并不知长子曾在私底下,随众勋贵子弟们一起,笑话过宁琅娶和离妇的事迹,宁琅又深知陈氏对长兄的期待,便愈发与长兄生隙,除了过年节之日,宁侯府他是少有踏足之时,真跟入赘给了怡华郡主似的,与宁侯府众亲渐行渐远。

如此,到凌湙出生,两兄弟真真的没处过几日,每次宁琅回府都来去匆匆,能与他有说有笑的,竟只有四哥宁晔。

陈氏为凌湙毒翻宁家父子二人之举,别说宁琅意外,就是凌湙自己,在边城得信之后,也极为震惊,盖因了宁晏在其心中的位置,是二人都知道的顶门之子。

凌湙自信陈氏对他的母爱无掺假,却无自信自己和宁晏在其心里的地位,孰轻孰重,因为自小他便是听着陈氏,夸他肖似长兄之言,有着她自己都不觉的怀念和遗憾,常对着凌湙念叨,要他大后保持秉性,切不可入了纨绔之道,可见陈氏对长子,其实是心生失望多于余生期待的。

宁晏类祖肖父,对陈氏的孺慕及不上其对爱情的幻想,自娶妻一事上开始,便一直违逆陈氏意愿,到换子风波乍起,终让陈氏认清了,其与吴氏在他心中的分量,在长子不亲,次子不睦的悲痛里,陈氏抓着幼子如救命蝇一般,哪怕身边儿女环绕,也孤独的感觉身侧无依靠。

凌湙与其说是她最钟爱的老儿子,不如说是她此生最后的慰藉,若无这个幺儿也罢了,守着宁府后宅,尊尊荣荣的过完余生,就算满堆的儿孙不亲,守着她的老封君位置,谁也不敢给她不痛快,可偏偏这个幺儿太本事了,小小年纪风云乍起的,令陈氏熄了火的望子成龙心态,死灰复燃,她失在长子身上的期望,又重燃在了幺子头上。

没有一个母亲,肯罔顾有上进心的孩儿,往高处攀爬的心愿,哪怕以身为石,只要孩儿有那个意愿,别说卖房典身,便是为之赴汤蹈火,也定要奔上前去助个一臂之力的,陈氏从盼着长子成才,到盼着次子耀目,最终得了个被众老大人忌惮的麒麟儿,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助之护之的。

宁家的男人或许只是对祖上曾有的荣光怀念遥想,陈氏却始终记得,宁家不仅出过国公,更出过皇后、太后,她的儿子总该有一个,能复刻祖上荣耀,延宁家百年基业的。

陈氏自豪又欣慰的看着凌湙,眼中透着毫无遮掩的骄傲。

看,这是我生的。

非是长子那样的绣花枕头,非是次子这样的赢瘦文弱,他单是坐在那里,便有了令人仰望之姿,折服之意,满身气势类先祖国公之态,端的好姿容,和风仪无匹。

悲痛过后,属于母亲的荣耀心,让陈氏一点点展了容光,眼角眉俏都透出了光彩,拉着凌湙的手来回摩搓,喜的嘴角勾出了笑纹,凑着眼盯着看,像欣赏自己最杰出的作品一样,边看边赞叹,“我儿这般姿容,将来可叫母亲替你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才好作配?怎么办?母亲现在就觉得,这满天下就没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我儿了。”

说着还苦恼的拧了下眉,扒拉着自己认识的京中闺秀,咂摸着摇头晃脑,“她们一个个的,身份尊贵的太刁蛮,身份适中的太刻板,身份不够更不行,哎呀,都怪我儿太出色了,竟然母亲不知该从哪方面替你挑,若不然就多娶几个?听说江州那边也有许多出色的女子,我儿若喜欢,母亲也可为你择选一二……”

凌湙眼睁睁看着陈氏,一点点从沮丧悲伤里,伸出择媳的豪情壮志,与宁琅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忙制止了她的天马行空,“娘,儿还小呢!这个不着急,娘,您先歇一会儿,我跟哥旁边说会儿话。”

陈氏以为他要走,忙掀了锦被要下榻,叫凌湙一把摁住了宽慰,“我不走,娘放心。”

宁琅五味杂陈的看着凌湙,他知道母亲疼宠这个幺弟,没料竟这般依恋,与在他面前的表现全然不一,前有长兄引了父母无尽关爱,后有幺弟夺了母亲全副注意,好似中间门就没他什么事似的,哪怕他最近自觉与母亲亲近了不少,可凌湙一来,那种心与心的距离差就显现了出来,言行举止就能感受得出那种区别。

陈氏从未在他面前,现出这副浓厚的母子情,尤其那种失而复得的珍惜感,让同为人子的他心生失落,又好生羡慕。

凌湙坐到了陈氏触目可及的地方,与宁琅相对而望,半晌,才道,“谢谢哥,我在边城听说了你为我做的事,鸿儿信中都与我说了。”

宁琅哑然了半刻,收好配刀后,声带涩意,“是我这些年疏忽了家里,若然我能常在家中走动,那日便不会那样叫人轻易将你换走,母亲……母亲也不能这般悲痛,常常以泪洗面。”

凌湙望了眼紧张盯着他,生怕他一眨眼没了似的陈氏,淡淡笑了声,俱实以告,“我半路上是有机会回来的,鸿儿当与你们说了,是我不愿回的,哥,我不若实话告诉你,若无母亲在这里,宁侯府于我,便是陌路。”

宁琅张了张嘴,与陈氏对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显出焦急惶然,凌湙没等他开口,接着道,“我半路上就弄清了换子的真相,后来与母亲通书信的时候,也将祖父遗落在凌家祖宅的那副画告之,好在你们不傻,知道怎么处理后患,哥,如今的局势你可清楚?”

宁琅皱了眉头,半晌,才低声道,“母亲说家中的那两个孩子有问题,我暗中查过了,却一直没有头绪,便是去问了父亲和大哥,他们二人也不太能说的清楚,且因为病痛的关系,他们……他们非常暴躁,要非不便于行,怕是要去上告我跟母亲的戕害之举。”

凌湙嗤一声笑了出来,扬着眉眼透出实实的蔑意,“他们懂个屁,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陈氏此时也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凌湙,“那两个孩子里,哪个是凌家子?他们是害怕我们家弄死了人不成?竟然放了两个来迷惑我们。”

太过分了,我家的孩儿是个真身份贵重的侯门子,他们凌家倒好,弄了一真一假来,怎地?怕我们一刀切了人,搞个假货来混淆视线?

凌湙定定的看着陈氏跟宁琅,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二表哥的职缺能不能补上?”

他舅舅陈奇章的镇国将军府,只能由大表哥承袭,二表哥一身本事却苦无门路,其女与武景同订亲后,更门庭寥落,无人去门上沾个边的。

宁琅摇头,“没有,除非找关系外放,京畿这边没有武备府愿意收他。”

凌湙点着椅侧把手道,“我若能给他弄出京呢?他愿意么?哥改日去探探他口风,问他愿不愿意去北境。”

正说着话,外面的酉五便轻声在窗棱边禀告,“主子,人带来了。”

“嗯,送进来吧!”

宁琅瞪眼,便是陈氏也坐直了身子,就见酉五手中抱着一个小人进了屋,宁琅霍然起了身,低头就见一双阴郁的眼睛朝他望了过来。

凌湙则缓缓从他身侧绕过,与蹲坐在地上的孩童对上了眼,两人沉默的互望着对方,谁都没先开口,却又都知道对方是哪个。

最终,还是那个孩童先出了声,“你竟然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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