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周秉和纪宏立刻赶回县衙,还没有歇口气,第二封京城来的急报已经后脚而至。
这封急报里却夹着林夫人的亲笔书,周秉顾不得避人就站在堂前拆开。
信中简单说了一下近况,却比官面上的消息要详实一些。
皇上是七月十八到西苑的行宫避暑,奉了冯太后,身边带了徐淑妃、陈昭仪,并四岁的大皇子,三岁的二皇子。
大皇子是徐淑妃所出,二皇子是陈昭仪所出。
七月二十二午时三刻,西苑行宫的厨子进献了一道名为“八宝八珍汤”的新菜式。当值的侍膳太监叫高金英,是在乾清宫侍候多年的老人,用银牌试毒没有发现异常。皇上兴致颇高地就用了半碗,未时就开始上呕下吐。
随行太医赶紧上前诊治,皇上当晚有略微好转。
七月二十五,皇上病情往复,到后来越发严重,一日当中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醒后就吩咐内侍传林夫人进宫,说想喝姆妈亲手煮的杨枝甘露糖水……
林夫人这才晓得皇上出了事。
太医们反复查验了皇上近几天的所用之物,确定那道八宝八珍汤里有少量的附子。
附子,性味是大辛大热有大毒,为阳中之阳,性善走行发散,能通行诸经,可以治疗沉寒积冷,主要用于阳虚体质的人群,可以治疗人体五脏六腑及肢体关节的阳虚冷痛等病症。
附子是中药里温阳救逆的常用药,被称为“回阳救逆第一品”。
同时这个药有大毒,应用时要谨慎,要先煎至少半个小时,再煎其他药物。同时还要注意使用的剂量,否则就是要人命的东西。
皇帝的膳食里竟然有这种东西,且当值的侍膳太监竟然没有发觉,这其中隐含的意味实在令人寻味。
侍膳太监高金英是乾清宫总管太监高玉的干儿子。
高玉知道自己也有谋害皇帝的嫌疑后,当着冯太后的面一头碰在殿前的铜缸上。众人七手八脚地救治,高玉额头上的血留了半钵,醒后就大呼自己“冤枉”。
慎刑司宁可抓错也不可漏抓,把乾清宫的人捆了一长串。林夫人孤木难支,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没有,也焦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候她唯一能够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她这次主动卑躬屈膝地向冯太后请命,让在外出公差的周秉尽快赶回京城帮助彻查……
冯太后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周秉看完信,觉得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就把信件转交给了纪宏。
纪宏一目十行地看完,毫不掩饰满脸的艳羡。
“朝里有人就是消息灵通,这些事只怕近在跟前的几位老大人都不十分清楚。我听送信的人说奉安夫人如今亲自照顾皇上,不眠不休,一汤一水都要亲尝后才奉上。就是皇后和嫔妃们想见一面,都要太后娘娘亲自恩准才行。”
周秉苦笑,“皇上对我们周家天恩浩荡,所以我娘对皇上恨不得能以身代之。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娘对皇上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要好!”
纪宏听了哈哈大笑,忽然想起皇帝正在重病,自己这个样子未免大不敬。连忙收敛笑容,“只怕这件无头公案要交给你了,你千万要小心些,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上头呢!”
周秉想到自己自从进了北镇抚司之后,短短半年经手的案子一件比一件复杂,简直快赶上大理寺的了。也不禁苦笑摇头,“他们哪里是查不出名堂,是差一个背锅的……”
纪宏忍不住拍了一下青年,低低地嘟囔,“我倒是很愿意背锅,可入不了那些老大人的法眼呐!”
两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周秉立刻带小队人马赶回京城,纪宏则带着剩下的人负责押送余得水。又把马县令叫来,让他盯着四里亭码头上无主的仓房。
周围都是几个相熟的人,周秉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怀疑,“我总觉得净土宗要是想隐藏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处仓房应该是一个很合适的场所,又隐蔽水路陆路都方便。只可惜我要赶回京城,要不然铁定把净土宗的老根挖出来……”
马县令唯唯应诺,拍着胸脯保证把后面的活儿干好。
纪宏也不住点头,等人走了才笑出来,“这就是个怕事的老实人,等你走了肯定是和稀泥。你不知道,他晓得咱们抓到杀害程河道的真凶时,跑到城隍庙前磕了九个响头,说老天爷眷顾他才派了你过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马县令为人不错,当北镇抚司的人暂时没有地方落脚,把自己的老妻和几个没有成年的儿女全部送到郊外,租赁了一户农家的房子住。
唯一让人不爽的就是胆子太小,遇着事喜欢往后躲。
周秉不信江州县衙的主簿麻应古搞那些破事的时候,这位马县令一无所觉。不过是看在同僚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回到县衙后院,瑞珠正搀扶着谭五月在背阴处散步。这时候日头刚刚偏西,院子里还有几分燥热。
瑞珠难得见自家二爷这个时候过来,就知道这两口子多半有话要说,恭敬见了礼之后就退下了。
周秉牵着谭五月的手在石凳下坐好,仔细看了一会才问,“眼睛怎么样了,王大夫说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治断根,要不然他日后患无穷。”
王肯堂不避讳,说谭五月的身子就长久绷紧的弦,已经外强中干匮乏得狠了,再不仔细调理就是天大的症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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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丧母,将将成年亲父失踪,商号濒临倒闭。出嫁后与丈夫貌合神离,婆母厌弃,还时时有别的女人在一旁觊觎她的正室之位……
周秉不记得从前谭五月有没有生过大病,这时候细细回想,好像有一段时日老宅的管事经常到京城的老字号采买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