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觉得李余听了那些话会受不了,谁知李余啧了一声,想法与他们截然不同,说的比闻鹫还出格:“你告诉我我也不戴。真新鲜,那群人自己心思龌龊,还要我个什么都没做的无辜女子委屈自己戴不想戴的幕篱,反过来把他们阉了不行吗?”
女掌柜被李余这番话惊得捂住了嘴,甚至怀疑李余是不是被刚刚的话给刺激疯了。
李文谦也有些惊讶,但他年纪小,不像女掌柜似的,有些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因此轻易就被李余给说服了——
对啊!姑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因为他们说话难听就委屈自己!
闻鹫的想法是最复杂的,从很早以前起,他就习惯了把别人的议论当放屁,不然也不会敢就和亲一事与主和派正面硬刚,所以那些说李余的话他比谁都不在意,可他怕李余会在意,所以他特地带李余来买幕篱,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提醒李余,免得李余不知收敛,日后听到更难听的,会被流言蜚语活活逼死——就像他娘一样。
可他没想到李余会这么说。
闻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垂下视线,正对上李余那双明媚的眼眸,眼底流光微漾,承载着满满的生机与叛逆。
满京城都说,萧相千金不愿嫁给三皇子,非要嫁给早年体弱多病的东平侯,是情之所至。也因为她感动了上苍,所以老天爷才会开眼,让东平侯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更夸赞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个奇女子。
闻鹫也曾见过那位萧家出身的东平侯夫人,却觉得她与寻常后宅女子没什么区别,但也只把当时的落差感归咎于了解不深。
反而此刻在他面前的李余,一言一行都透着与此世间的不入,人人都说她疯了,可闻鹫却觉得,她才是真的“奇”。
闻鹫摘下李余头上的幕篱,塞进李余怀里:“买都买了,拿着。”
“拿着却不戴不是更奇怪。”李余反手就把幕篱递给了专业拎包人士海溪。
这么一番折腾,半个小时早就过去了,李余不想走,可面对闻鹫的打晕威胁,她根本没得选。
李余磨磨蹭蹭地跟在闻鹫身后,脑子转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路过之前闻鹫买刻刀的木料铺子,李余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林之宴的安排是针对小十三和李文谦的,如果今天来的不是她而是小十三,小十三会怎么做?
小十三见到闻鹫,会去缠着闻鹫让他陪自己逛街吗?
必然是不可能的。
若小十三不去找闻鹫,闻鹫买完刻刀,就会回避暑山庄。
李余转头,朝回山庄的必经之路望去,就见在那条路的路边,有一座人群拥围的戏台子。
李余刚来的时候,戏台子还是空的,闻鹫进出木料铺子一会儿的功夫,就有戏班子过来唱戏了,小十三瞧见这么热闹的戏台,会不会过去看一眼?
若在这个时候,准备回山庄的闻鹫路过……
李余转头望向戏台,盯着戏台子上唱戏的角儿,怀疑他们就是林之宴安排的人,或许等她和李文谦一靠近,他们就会从水袖中抽出利刃,行刺杀之事。
李余觉得自己猜对了,因此越靠近戏台,她抓着李文谦的手就越紧。
戏台前看戏的人很多,多到几乎把半条街都给堵了。
李余想从人群里走,闻鹫偏要带着他们从人少的地方绕,就在李余想着怎么冲到戏台子前时,一声巨响轰然而至,原本还围在戏台周围的人猛地开始往外散,不少路过的人都不知道怎么了,但李余看的分明——戏台子塌了。
满心寻死的李余看见戏台上的人被掉落的顶棚砸烂脑袋,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她想要偏向戏台的步伐也在周围人群的冲撞下,踉跄着偏移了路线,踏进了戏台对面的客栈里。
有那么一瞬间,李余分不清是没能回家的遗憾多一点,还是对林之宴不折手段牵连无辜的憎恶多一点。
人潮的拥挤让闻鹫海溪和神武军都不见了踪影,李文谦倒是还在,大概是因为之前她曾挣脱过李文谦的手,给李文谦留下了阴影,导致这孩子看形势不妙,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所以他们两人并未被冲散。
李余以为林之宴的杀招就是倒塌的戏台,虚耗了一晚上的期待被砸了个稀巴烂,又被无辜百姓死在自己面前的一幕所冲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李余瞥见一道寒光一掠而过,她行动快过脑子,抱着怀里的李文谦转了个身。
人群喧闹不休,但李余还是听到了利刃刺破衣服布料的声音,也感觉到了皮肉被人割开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