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和想,他之所以沉迷在虚幻的梦境中这么多年,也是因为季少一为他退步了太多,不再喝酒、不再飙车……这些退步,都被他当成了爱意的表现方式。
时至今日,方从和也无法理解,季少一如果只把自己当可有可无的小情人,那他为什么容忍自己一次又一次控制他的喜好和生活?但如果季少一真正的喜欢他,又为什么对他如此轻慢,没有丝毫尊重?
想不通,也理解不了。方从和揉了揉略微胀痛的眉心,他甚至怀疑,当年那个记忆力明亮灿烂的季少一,是真的存在吗,还是被他的记忆美化得扭曲变形了。
当年那个校园青春电影杀青后,也举办了杀青宴,但和今天这个杀青宴不同,那个杀青宴是圈内常见的杀青宴。
导演、制片人、投资人……这些人坐在上位,目光隐晦又露骨的打量着在场的小艺人们,他们装模作样的推杯换盏,实际上早已用目光将这些年轻的□□瓜分完毕。
由于是校园青春电影,片子里的大部分主角和配角都年龄不大,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被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迷惑了,一个个都乖巧的上前敬酒,希望能得到一个赏识,得到一个机会。
在所有人中,收获目光最多的,就是方从和。
他年轻挺拔,既干净又清澈,还带着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所没有的少年气,目光清凌凌的坦荡,周身气质与浑浊的空气格格不入。
越是这样的一个人,越是想将他弄脏。
制片人笑眯眯的朝方从和挥手:“听说你是我们剧组最年轻的演员,今年刚满十九岁,对吧?”
“真是年轻有为,叔叔敬你一杯,以后有困难找叔叔,叔叔一定帮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故作慈祥的握住方从和的手。
方从和一阵反胃,握紧了拳头,正要不管不顾的挥拳而出,他就被人拉到了身后。季少一半挡在他身前,似笑非笑的和制片人碰杯:“这不是老赵吗?半截身体都入土了,你能帮他什么忙,自己都快要死的人了,还是少动些脏心思比较好……”
说着,似乎顾及到身旁的方从和,他凑到制片人耳边,说出了一句话,而后不管制片人青黑的脸色,带着方从和坐在了一旁。
方从和耳朵比常人更敏锐一些,他听到了季少一说的话,表情也有些奇怪。
“都除了血管硬哪哪都不硬的三高老年人了,再吃药小心马上风,到时候新闻头条肯定有你一份。”
季少一不知道方从和已经听见了,他浑然不觉的敲了敲桌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这是我投资的片子,别给我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仅仅一句话,浑浊的空气荡然一清。
不可避免又极为俗套的,方从和心里动了动,心里那颗埋在泥里的种子破土而出,开始生根发芽。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将方从和拉回到现实中,他低头一看,发现依旧是余天朗的号码。方从和冷静的拉黑了这个号,转身走回了杀青宴上。
他早已不是那个十九岁的少年。
“他没接。”余天朗苦恼的说道。
在这个偌大的包厢里,本该被人气填满,此时却冷冷清清的,只坐着两个人。季少一表情难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杯子里的酒一口未少。
“认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是个这么绝情的人。”余天朗又打了一次电话,仍旧没有人接听,极为不解的喃喃自语,“他看起来性格挺好的,我还以为卖惨有用。”
季少一砰的一声将杯子放回桌子上:“我多余听你出馊主意!”
知道季少一还对方从和念念不忘后,余天朗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个馊主意,以前季少一喝醉,方从和每次来接都会有点心疼,这次如果知道季少一又醉了,肯定也会心软,出于人道主义也会来接一下……只要他主动出现,二人见了面,就代表季少一还有机会。
到时候装醉卖一通惨,抱着干嚎一通,说不定就能哭回来了。
余天朗也很无辜:“我哪知道他以前对你这么好,现在说放下就放下啊。”
季少一脸色更难看了,用力踹了余天朗一脚,在他雪白的球鞋上留下了个脚印。余天朗更委屈了:“卧槽我的签名球鞋!”
“不然,你放弃算了,下一个更乖嘛。”
季少一脸色沉沉,没有说话,如果能放下,他何至于病急乱投医,甚至信了余天朗胡扯的馊主意。
“如果,我真的死在他面前,他会看我一眼吗……”季少一突然开口,说出的话却吓了余天朗一跳。
“不至于!哥,真不至于!”余天朗冷汗都要下来了,“你要是出事了,你家爸妈不得疯了,到时候别说他一个方从和,我都得掉一层皮!大哥你冷静点!”
“我随口说说的。”季少一哼了哼,嘴角勾了勾,像是骄傲又像是自嘲,“他从来都说到做到,他说了我死在他面前都不会看我一眼,就绝对不会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