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一看着眼前的床头柜,像是捧着潘多拉的盒子,不敢打开。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很多细节,这五年中他和方从和相处的点点滴滴。
方从和目光柔软的看着他,方从和每天一大早起来为他准备软烂的米粥,方从和将他冰凉的手纳入怀中……明明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节,他却全都回忆了起来。
季少一喉结干涩的动了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直到明亮的日光渐渐消失,周围陷入混沌的黑暗,他才坐在床边,极为缓慢的拉开了抽屉。
家里的事情都是方从和在打理,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季少一都全然不知,他找不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只需要高喊一句阿和,那件东西就会被找出来,递到他的手上。
所以他也从来不知道,这个柜子里装了什么。
床头柜的第一层,整齐的摆放着常用的杂物,有解酒药、他惯用的笔和小本子、他工作忙碌时用来按摩的精油、以及套和润滑油……它们躺在这里,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一骨节分明的手,将它们拿出来一样。
季少一砰的一声关上,手指用力得微微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拉开了第二层的抽屉。
第二层的抽屉里只放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盒子,盒子是常见的礼物盒,雪白的表面被爱惜的擦拭干净,没有任何灰尘。
季少一就着最后的夕阳,打开了盒子——一瞬间,他的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了。
盒子里最大的东西,是一朵密封在玻璃瓶中的干花,原本鲜艳亮丽的颜色都褪去,只留下灰黄的本质,却依旧被珍而重之的保存完好,每个花瓣都完好无损,没有缺失半点。
季少一想起来,这好像是他随手送给方从和的玫瑰。
在很久以前,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方从和还在那部校园电影里拍戏,他有着超过十几岁少年的沉稳,一离开镜头,他就变成了沉默寡言的自己。
二十多岁的季少一惊讶于他的老成,一度以为这孩子谎报年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季少一去剧组的时间越来越多,作为剧组的金主爸爸,他
永远是被人群蜂拥着,但人群中,从来不会有方从和。
他像是生活在永无岛的彼得潘一样,干净得和周围格格不入——后来,方从和主动向他靠近。
在季少一的记忆中,前几天方从和还对他冷冷淡淡,后来突然就朝他走来,他近乎有些受宠若惊。
方从和对外人依旧疏离却有礼,看他的眼神染上了并不灼人的温度,他会默默的替他挡开他不喜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他有胃病,主动替他挡酒……这种特殊对待,让季少一小鹿乱撞。
在和一群狐朋狗友们倾述了这个烦恼以后,狐朋狗友们却说,他只是想攀高枝又拉不下脸,所以行为比较含蓄,但本质还是想要找一个靠山。
季少一信了,于是他深思熟虑了一晚上,第二天来剧组的时候,隔壁剧组开机了,门口摆放着花篮,他心里微微一动,顺手从花篮里取了一只最新鲜的玫瑰花,带着玫瑰花走向了方从和。
季少一将玫瑰花别再方从和的领口,殷红的颜色衬得他更加白皙若玉,一双眼睛也黑亮清透,在对方惊喜交加的目光下,季少一潇洒的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我答应了。”
我知道你想找我当金主,我答应了。
少年方从和愣了好一会儿,玫瑰的颜色染上脸颊,他微微勾起唇角,眼神熠熠生辉。
时隔多年,季少一也仍旧记得当时方从和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方从和露出那么明显的开心情绪。他没想到,他随手从路边拿的一朵玫瑰,会被这么精心的保存。
除了这束干花,里面放的东西并不多,有精致漂亮的红宝石袖扣,有亮闪闪的钻石领夹,也有被压在小相框中的糖纸,有一张潦草的人物画,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塑料小人。
袖扣是他四年前情人节送的东西,钻石领夹是他三年前送他的圣诞节礼物,塑料小人是他两年前定做的生日蛋糕上面的装饰品,人物画是他随手画的方从和肖像。
昂贵的礼物和廉价的垃圾被摆在一起,剔除了金钱意义上的分量,在主人的心里,他们都值得被好好的收纳起来,用以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