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报的是更轻松的瑜伽,到了期末考试的体测不想考800米,央求宋方霓替自己多跑一次。
这么1600米生生地硬跑了下来,到了晚间,宋方霓的小腿肌肉开始酸痛,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同宿舍的女生推醒。
原来她在睡梦里轻轻哭了。
宿舍的其他两名女生看不过眼,纷纷说洛洛这就是欺负人,欺负宋方霓脾气好。洛洛气得跟她们大吵,几个女生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不休。
宋方霓却没说话。她坐在床上戴上耳机,如泣如诉的音乐,她知道自己刚刚梦到了黄山。
直到大三上半学期,宋方霓每天的睡眠,基本维持在三个小时左右。
除了上课,她永远都带着耳机,音量总是调得很高,变成了十足十的摇滚女青年。身边的人跟她说话,不得不提高声音,或者推她胳膊一下,吸引她看过去。
宋方霓已经循环听完walkan里所有的歌曲。
她听无端愤怒的朋克,听幻得不行的电子,听弥撒的音乐,听法国早期流行歌手,在夜里关上所有的灯,感觉整个人被音乐所清洗所包围。
有天晚上,图书馆要关门的时候,爸爸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她正好看着暑假的日程,原本不想回去,利用这段时间读书和打工。
爸爸难得强势地给她买了高铁票,让她务必回来一趟。
因为爸爸在电话里欲言又止,宋方霓以为,家里欠款又出了问题,她心里一紧。
回到小小的家,却发现被收拾得干净,一切有序。冰箱里是各种收拾好的饭菜,甚至还有酸梅汤和啤酒。桌面上也铺有绣花的桌布,下面多出一双粉红色的女士拖鞋。并不是她的。
宋方霓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爸爸和她相对而坐,他闷头吃着花生米,等喝了第三杯酒,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有了一个对象。
罗姨是来城里做月嫂的外地女人,三十出头的寡妇。爸爸举起手机给她展示了照片,对方长相一般,但满脸精明相,还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女儿。
宋方霓没想到,爸爸这么快就有了再娶的念头。
在印象里,她的父母的感情向来很好,甚至可以说永远卿卿我我,在外人眼里可以说是佳话,但身为女儿的她每次都不得不转开眼睛。
妈妈去世后,爸爸憔悴非常多,但是他重新单身几个月,就开始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仿佛身为男人,就无法独自在世界上生存一样。
那女人来到家里和宋方霓见过一面,彼此有一种敬而远之的客气。
倒是她带来的女儿,叫圆圆的小女孩,毫不犹豫地改口叫爸爸,把她爸爸哄得很高兴。
随后才知道,罗姨看中爸爸老实,有本市户口。她愿意拿出自己的积蓄,帮他们家还剩下的债务,再帮着他家重开理发店。
条件就是,他们结婚。
宋方霓条件反射地要拒绝,她的性格和所受过的教育,无法容忍这一种交换性质的婚姻,何况,那是对方的血汗钱,没道理给他们家填窟窿。
但爸爸的想法相反。
他已经五十多岁,对方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结婚对象。更别说,还愿意贴偿还自己债务。
之后几天,久未联系的奶奶家、姑姑家和叔叔家纷纷致电宋方霓,话里话外劝她作为女儿,不要“妨碍”父亲的终身幸福。
事已至此,宋方霓索性不发一言。
这是爸爸的后半辈子。
根据罗姨的意思,他们结婚后人多,得换租一套更大的房子,而看房子的过程中,看的都是两室一厅,两个房间,分别是他们夫妻和那个小女孩。
在上海读大学的宋方霓被默认没有房间。
那女人倒是很客气,转头跟女儿说:“圆圆,等以后你姐每一年暑假回来看我们,你就自己乖着点,主动睡在客厅沙发上,让你姐住你房间。懂了吗?把房间收拾好。”
那个叫圆圆的小姑娘低下头,交缠着手指,没说话。
宋方霓也在旁边垂下眼睛,她隐约知道,这里不再有自己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