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蔺半垂眼帘,原来去自由、无牵无挂的世间孤魂,竟也开始认真计算起日子来。
“多则半载,少则两月。”
“这么久……”
赵嫣有些落寞,抬起的手攥住闻人蔺的袖摆,凑近认真道,“这一去,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还有,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不要生病受伤!”
闻人蔺缠绕束胸绸带的动作慢了下来,一点点将束带末尾塞入那片勒平的细腻软玉中,道:“本王不在身边看着,殿下先顾好自己。”
想起什么,他指节从束胸带中抽-出,抬起漆沉的笑眼道:“哦,本王忘了。殿下的身边还有什么小王孙,小世子,没有本王也能过得挺好。若本王一去不回,殿下说不定还乐得自在……”
“呸呸呸!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赵嫣抬手捂住了闻人蔺的唇,拧起眉头道,“你不累啊?这嘴还有力气胡言乱语,他们哪一个有你放肆,敢在东宫……”
后面的话,她咽入了腹中,不知为何有些难过起来。
闻人蔺安静地垂眸凝视,过了许久,才吻了吻她的掌心。他既希望小殿下离他这样的人远些,清醒些,又不自觉想要与之共沉沦,表里不一令人生厌。
闻人蔺自嘲一笑,拉下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披上衣裳,裹好斗篷,下颌抵着她的发顶轻轻摩挲。
“本王会将张沧留下,殿下可差使他做任何事。”
闻人蔺低醇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慢悠悠的,轻亦温柔。
赵嫣没有拒绝,眉头舒展,点点头倦怠道:“好。”
一夜灯火尽,窗纸渐白。
赵嫣翻了个身,而后倏地睁开眼,抬手摸到外边冰冷的褥子,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闻人蔺天未亮就走了,没有吵醒她。
回宫以来,这是赵嫣第一次与闻人蔺长别。
去年此时,她怕极了闻人蔺,还嫌他从蜀川叛党的营帐中归来得太早。而现在同样是去震慑乱党,赵嫣却希望他能早些回来。
日子仍旧是要过下去。
天子万寿需宴饮三日,是以十二月廿七,宫里就已是空前热闹。
皇帝于静室闭关参道,并未赴宴,由东宫和中宫代为主持。
与北乌洽谈期间,筵席自然要注重两国交流,待大玄展示了有着千年积淀的大雅之音,便轮到了北乌人翘首以待的擂台比武。
这次,四公主赵媗也在。虽坐在女宾席中,有垂纱隔帘阻拦,然风一吹,垂纱隐现,根本遮挡不严实。
北乌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地随着飘舞的垂纱挪动,像是赏玩一件什么即将入手的货物般,时不时与他们的十三王子交耳嘀咕几句。而赵媗则垂首静坐,光彩烨然,却又沉默脆弱。
今日四姐姐一出现在宴席上,赵嫣心中便觉不妙,再看看微微凝神摇首的母后,便知这多半是父皇的意思。
或许对天子和朝臣来说,下嫁一个卑微娴静的女儿、牺牲一个退亲后声名有损的公主,换来两国暂时平和的可能,是一桩极其划得来的交易。
流萤与坤宁宫的何女史碰了面,交叠双手不动声色回到赵嫣身边,低声耳语道:“殿下,听闻这场宴会,永乐郡主也应赴宴,但寿康长公主以女儿年幼体弱为由驳斥了传旨的太监,一点情面也没给陛下留。恐今日之宴,会敲定和亲之事。”
赵嫣心下一沉,望向北乌使臣的席位。
乌阙对纱帘后的女子无甚感觉,起身行礼道:“皇后娘娘,怎么只有一个公主在?我记得大玄朝,还有三位貌美如花的适龄公主待嫁。”
魏皇后端庄道:“三公主于观中修行,为君父祈福,其身侍奉神灵,终身不嫁。”
“那小公主呢?”乌阙的声音明显高扬了些。
魏皇后道:“此人品行有失,难堪重任,已被放逐离京。今日宴请贵客,以盼两国修好,不必提扫兴之事。”
按理说,公主再犯有大错,也不该在宴会上当着众人的面提及。
不知是否天气寒冷的原因,赵嫣从母后清冷威仪的声线中听出了一丝细微的颤。
“即便两国真要和亲,送出去的公主也是大玄对北乌的恩典,而非像集市采买物品一般,任由贵方使臣挑选。”
席间御史台陈伦起身发话,北乌人的交谈品论声这才收敛些许。
“席上公主贤淑端庄,还听闻精通文墨,想必能为北乌带去智慧和营造手艺,我等也是心向往之,-->>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