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苜虽然晕了,但也得以完全沉浸到了世界记忆中。
她看到这个名叫云川大陆的板块被不规则的六片海域以及八处巨石岛屿包围,从她所在的帝国都城瑅扈安为中心,绵延金城千里锦绣山河。
其间不乏膏腴之壤肥田沃地,也有衰草寒烟红土冰原,木楼青瓦的韵律洇染在氤氲雾霭中,江南水乡的泼墨挥洒到青峦凝翠间,广袤无垠的北土有山舞原驰万里雪飘,苍茫雄奇的西域有白草黄沙飞雁飘篷,山河壮丽美不胜收。
更难得的是,整个世界没有分裂也没有战争,八纮全归帝国统治,当朝天子亦是明君。
如果放到第一个世界的历史中,这妥妥的就是封建王朝的鼎盛时期,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其他国家机构的情况之下的大一统。
只除了这个世界有妖。
妖族在人族历史中,已经销声匿迹了千年之久,但对于世界记忆来说,就像是恐龙之余人类,妖族算得上是被人类逼下了神坛的史前生物。
不同的是,他们没有灭绝,但却比灭绝更加悲催。
原始人类诞生,便是要以草木走兽为食,但若草木走兽皆为有精有灵之妖,又怎会任人宰割?
于是人类为了活下去,自然甘为刍狗,他们往往供奉一只大妖作为神明,以献祭自己一部分族人为代价,换取庇护和最基本的繁衍,再以希望更完全地服务神明的理由,从大妖那里得到法力,从而打猎农耕,慢慢发明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建立了完整且分工明确的部落。
他们会将他们供奉的妖绘制成部族的图腾,供奉着不同妖怪的部族,也会为他们所谓的“神明”征战。
不知不觉,人类便有了许多对付妖的法子,也慢慢地发张壮大,繁衍的生息遍布整个云川。
大抵是从发明了火药开始的吧,隐忍千年的人揭竿而起,渐渐占据了世界的主导,从来都是按繁多的族群分而治之的妖族被逐个击破,终是被从云端打落到了尘埃里,几乎在整个云川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而我们的气运子,正是是当朝太子桑沅君,亦是神兽白泽一族的首领之子。
白泽通体雪白,能说人言,通万物之情,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的方术。
他是带着使命而来,通晓世事的本领和淡泊通透的心性让他毫无疑问地在两年前登上了太子之位,人皇垂垂老矣,他是他最宠爱且寄予重望的儿子,登上帝位和卷土重来的妖族里应外合,已是指日可待。
只除了国师雁央,是他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究其一生的敌手。
人族和妖族,就好像是敌对的两个国家,互相都对对方做出过极其残忍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你死我活,以及各执一方的偏见成俗。
雁央此人,说起来是个比帝王还受爱戴的人物,国师的地位在帝国人民的心里神圣不可撼动,对妖怪而言,也是令其恐惧战栗的根源。
历代的国师都有隐秘的不传之法,使继任者能够继承前任每一人的知识记忆。
国师出生之前就会被选中,从小就能预言吉凶、卜占星卦、主持祭典、辅佐帝王总之,就是作为无上神在人间唯一的代言人,接受万民,包括帝王的礼拜。
可他并不是高高在上的,他也需要杀生。
杀的便是妖。
每一次有妖族被发现,他都要亲身前去剿灭,再亲手剖出一族之长的内丹和血吞下,以己身代表无上神净化妖族的怨恨和诅咒。
随后,他需得装扮成妖的样子,被一次次泼上燃烧经文的灰烬化成的黑水,再主持祭天,向无上神祈求这片土地的安乐升平。
苏苜想起那人一副看破红尘无欲无求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他该是有洁癖的。
明明他看起来洁白无垢,神圣不可侵犯,却从出生开始就被要求做这样的事情,并且还不能反抗。
从小就是孤孤单单的工具人,还要承受那么多工具人的记忆,简直惨得不能再惨。
至于苏苜附身的这个小狼崽,还要从桑沅君说起。
帝国的继承人没有国师的支持,就无法登上帝位,而雁央,却至今都对桑沅君不置可否。
苏苜也不知道桑沅君把她这样普普通通的小狼妖送给国师到底是什么用意,但从世界记忆来看,他的谋划并没有成功。
因为,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国师突然想吃狼肉,小狼妖自然而然地就被炮灰掉了。
苏苜抖了抖——她收回之前对他不该有的同情!
“小妖怪,你抖什么?”温润和煦的嗓音模模糊糊地在耳边响起,苏苜动了动耳朵,睁开眼便看到了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
明明是这么温柔的帅哥,为什么就偏偏想要吃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