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苜安置了酒醉的老岐,回到小院洗漱完后已经是深夜了。
悦悦的屋子早已熄了灯,苏苜想去看看她的被子都没有盖好,动作轻柔地来到她的房间。
看到她乖巧地睡在床上并没有踢被子,苏苜替她理了理头发,正要离开。
“姐姐。”
悦悦却是睁开了眼睛,原来她还没有睡着。
苏苜回身坐到了她的床边:“怎么了,悦悦?”
“姐姐明天就要嫁给那个人了?”
苏苜点点头,摸了摸悦悦肉乎乎的脸颊。
其实悦悦对容玹的恐惧与其说是来源于岐之泠,更不如说是来源于精神病院里那间血腥恐怖的密室。
苏苜还记得,当时岐之泠似乎是因为她,并没有依着院长的请求去杀掉悦悦的打算,而他之前大部分时间应该都被囚在岐家的祭鬼笼中,那间密室里的事,很大可能是岐之泠授意,但由院长及其亲信动手。
苏苜默了默,才道:“悦悦不想要姐姐嫁给容玹哥哥吗?”
意外的是,悦悦摇了摇头:“姐姐喜欢他,当然要嫁给他,就像悦悦喜欢医生哥哥。”
她长大以后,也要嫁给医生哥哥。
苏苜想起了宋医生的儿子宋尧清,她还记得容玹说他是十七岁,虽然苏苜见过他,是个乖巧懂礼貌的少年,对悦悦好似也格外照顾,但他可是比悦悦整整大了七岁。
“悦悦,医生哥哥再过一年,就是十八岁的大人了,他不一定会有时间一直陪着你的。”苏苜有些懊恼,她并不认为悦悦只是童言无忌,相反,在那样一个三观扭曲的世界里,从小生活在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中间,并且还看得见鬼的悦悦,比同龄的小孩都要成熟许多。
更不要说患有自闭症的人对他人产开心扉有多不容易,要是悦悦对宋尧清产生了依赖又被抛下早知今日,她该多接触接触宋尧清才好。
“悦悦也会长大的。”小女孩声音细弱地小声辩驳着,带了些委屈。
苏苜也不是想像发现早恋的家长一样立刻就要斩断两人之间的交往,但她希望悦悦不要一味地将目光放到她还不放心的人身上,等她以后接触了宋尧清,摸清他的人品,才好判断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悦悦依赖。
于是,她再接再厉,温柔地说道:“悦悦不是想要爸爸吗?姐姐还要送悦悦回家呢。”
如果送悦悦回去了,苏苜是绝对不会让悦悦回到院长手中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把这个悦悦唯一的亲人作为转移她注意力的对象。
苏苜有时候会看见悦悦画她的爸爸,属于院长的那一身白大褂套西装很是鲜明,至于那件密室里院长的计划,想来当初还小的悦悦并没有听懂,所以对家人依旧是满怀思念和依赖的,才会常常画起爸爸吧。
可苏苜想错了。
“姐姐,我不想回家,我也不想爸爸了,”悦悦的声音很细很轻,“我知道,是爸爸想杀了我,不是那个人。”
当年她只有七岁,又病情严重,选择了把自己封闭起来逃避现实,那时候的确常常思念爸爸和爸爸送给自己的洋娃娃们。
可现如今的她会在深夜被噩梦惊醒,她会回到当初密室里的那只铁马上,爸爸话里的每一个字和手上的洋娃娃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清晰;
她也会回到原来的家,藏在床底下看着妈妈和哥哥被杀掉,而她只能看着他们被砍下来的头颅,看着他们死不瞑目地盯着她的眼睛,死死地抱着洋娃娃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一次不敢发声,之后的每一次都不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
自闭症也由此而来。
那之后,爸爸工作很忙,于是就让她加入了精神病院成为其中的一员让护士看顾,她从小就能看见鬼,她独自一人的时候都很害怕,但她直觉这件事不能告诉爸爸,于是,大多数时候,悦悦就像是一只角落里的小奶猫看着鬼来鬼往以及光怪陆离的精神病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