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允站在门口,抬眸看了一眼天色,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他本想送她,可事情还没完,只能眼看着她和周义衡并肩离去。
她手上拿着那枚平安扣,举起来给他看,他伸手想去拿,她攥了回去,不给他。
钟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她对他就不会这样,他只要一靠近她她就开始躲。
他想到她与他在一起时,也是这般俏皮可爱,他眼里泛起一股酸涩,转身回了书房。
他将那副“梅花仙子”画像从抽屉里拿了出来挂在墙上,站在不近不远处看着那福画,许久,一动不动。
赵安守在门外,听见书房里传出声音,似哭似笑,又听见画卷被从从墙上斩落的声音,怕世子出事,大着胆子推开书房门进去。
那副画被一剑切成了两半,一半是世子妃独自赏梅的画像,被放在书桌上,另外的大半被削成了无数碎片。
赵安脚下踩了一张碎片,忙往后退,蹲下来将那碎片捡起来,认出来是柳贵妃的半张脸。他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完,一把火烧了。
钟允站在火盆前,火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目光如刀,最后一丝残留的温柔也退了下去:“林家那边怎么样了?”
赵安回道:“林贺文的尸体被林家人收了,灵堂已经做好了,整个林府披麻戴孝,林实正在准备进宫,去御前告状。”
林实是林贺文的父亲。
赵安又道:“要不要请世子妃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进宫作证,让别人知道,林贺文死有余辜,怪不到世子头上。”
钟允没说话。
天亮了,钟允去了宫里,远远看见皇宫外头跪了一地的人,身上均穿着素白缟服,地上散落着黄色的纸钱,哭声震天。
林母看见钟允,用那双哭肿了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扑了过去,边哭便骂:“你杀了我儿,你要给我儿偿命!”
赵安拦住林母:“那林贺文心术不正”
他话还没说完,被钟允打断了:“进宫。”
赵安站在皇城外面,不远处跪了一地的林家人,不一会宫里跑出来几个小宫女,给林家人送水喝。小宫女看上去是后宫的,应当是柳贵妃宫里的。
林家人喝了水,有了力气,见不到钟允,便把怒气和怨恨撒在赵安身上,对他破口大骂。
赵安一点不带怕的,林贺文有胆子算计世子妃,对世子妃用药,想干那种龌龊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林家背靠柳家又怎么样,祖上出过丞相,是皇帝半个恩师又怎么样,只要世子把话说清楚,世子妃一作证,世子便能全身而退。林家不光不能为林贺文报仇,还会被戳脊梁骨,自作自受。
正在赵安以为稳赢的时候,宫里跑出来一个小太监,一脸焦急地把赵安带到一旁。
江琇莹被周义衡送回家后,一直让人留心王府的动静,她已经准备好了进宫穿的衣裳,在心里把要说的证词整理了好几遍,钟允是因为救她惹祸上身的,她不能不管他。
她没等来传召,等来了一个消息,钟允挨了板子,还被关了起来。
她换好衣裳,准备进宫作证,刚到皇宫门口就被赵安拦下了。
赵安低声说道:“世子让人传了话,说无论任何人问起,世子妃就说昨晚在家里安歇,没见过林贺文,更没被掠走下药。”
赵安一开始也想不通,世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害得自己挨了板子还被关起来。
看见世子妃才想明白,世子是不想让林贺文连累世子妃的名声。
任何一个女子,被传出来被一个居心叵测的男子掠走,还被下了那种药,要说一点事都没有,谁信呢。就算信世子及时赶到,救下世子妃,可世子妃是真真切切地中了药的。
那种肮脏下流的媚药,本身就是风言风语的代名词。倘若传出去,世子妃定要被人指指点点,传来传去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一些心思龌龊的男人还会在心里意淫,写书的也又有了新的思路。
这个世道,流言足以杀死一个清白的女子,让她变得不再纯真、快乐。
赵安抬了下眸,开春了,世子妃今日穿着一套浅黄色的衣裳,裙摆上绣着白色的百合花,雪白柔亮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像落了一层洁白无瑕的雪。
世子妃没笑,但赵安知道,世子妃若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画面。
世子所守护的从来不止是世子妃的性命。
一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林母一边烧纸钱一边大哭:“黎王世子嚣张跋扈,残忍暴戾,滥杀无辜,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江琇莹弯了下腰,将飘到裙摆上的一张纸钱拍掉,往皇城大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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